遠浦遙岑,才子推牖揮神筆。刺鳳描鸞,佳人卷簾度金針……
“好美的夢……”顧北望了一眼榻上酣睡的謝柄文,推門而出……
院內(nèi)卻已在不知何時,憑空多了一張八仙桌,撐一青羅華蓋,桌上有菜有酒,竟還冒著熱氣。顧北心下一思索,便高聲笑道:“如此美酒佳肴,小福星你不來品嘗品嘗?”
“來了來了……咯咯咯……”笑聲未落,長纓自門外進來,卻是換了衣裙:一身煙綠宮裝,外披一層蠶絲銀紗,散落于肩的青絲,有幾縷被微風(fēng)帶起,調(diào)皮地飛于臉上,更添幾分淡雅。額前垂著一枚紫玉水滴,鎖骨潔白突兀,雙眸顧盼生姿。當(dāng)真步步含香,惹人憐愛。
長纓見顧北坐下,便于對面落座,笑盈盈地望著。
顧北出神地望著她,一動不動。
長纓笑道:“既然你那朋友舅父不在,我款待你如何?”
顧北也笑了:“秀色可餐,秀色可餐……我得把你娶了……”
長纓聽他如此一說,反倒鎮(zhèn)定,抿嘴說道:“娶我?可不容易……光一匹馬一包銀子是不行的。”
顧北笑的更歡了:“莫說一匹馬,小福星想要的東西,我拼了命也給你弄來?!?p> 長纓道:“首先,我要你莫插手這河界之戰(zhàn)?!?p> 顧北早就料到,想吃這頓飯并不容易,卻不曾想竟如此不易。他忖道:“就算你爹是長纓幫掌門,可這兩國交戰(zhàn),關(guān)你江湖門派何事?再說了,兩國交戰(zhàn),長纓幫又能撈到什么好處?”
長纓見他呆住不語,笑道:“這第一件事,你都做不到么?”
顧北心里已稍稍有數(shù),道:“小福星……換個別的?!?p> 這回答倒讓長纓始料未及,不覺心里更添了幾份愛慕,嘴上卻道:“第二件更難,你若得到獨隱山人第二個錦囊,須先讓我過目?!?p> 顧北這下才松了一口氣,心想:“原來你也傾心于我,想必這第一件事就是怕我在這戰(zhàn)場里有去無回吧……這第二件事,便是濃濃的江湖味了……”
他也不急著回答,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撿起筷子便吃。
長纓也不追問,托著雙腮瞧著顧北吃。
顧北吃了幾口,把盤子推給長纓:“你也吃……”
“我不吃,我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吃飯像你這樣……你吃,我再看看?!遍L纓笑道。
“什么樣子?”顧北托著下巴邊嚼邊問。
長纓想說:“像你這樣讓我歡喜?!?p> 話到嘴邊,卻沒說出,長纓于是嗔怪道:“像一頭小豬似的……嘻嘻嘻。”
顧北道:“你不會是真的打算將我煮了?”便故意鼓起腮幫,“哼哼”亂叫,裝出一副要逃走的模樣,逗得長纓花枝亂顫。
顧北回到座上,恢復(fù)表情,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小福星,你們這長纓幫,我瞧著當(dāng)真如柄文所說,勢力鋪遍北國了?!?p> “什么你們長纓幫?應(yīng)該是我們長纓幫才對。”長纓糾正道。
“難道我也是?”顧北疑惑不解。
“當(dāng)然呀……赤色流蘇,你戴著逍遙了兩日,你可知,它在長纓幫代表什么?”長纓指著他胸前的流蘇問道。
“我不知道……不過,這流蘇說來也怪,佩于胸前,周身氣血流通,睡覺也香。”
“咯咯咯……”長纓又被他逗笑了,道,“這赤色流蘇,是本幫三大長老其一——火長老所有,他老人家駕鶴西去后,我一直保管著,現(xiàn)在歸你了。”
“是不是有三種顏色?”
顧北的疑問總讓長纓琢磨不透,她捂嘴笑著道:“就你聰明……這流蘇確有三色,赤、灰,白。赤色為陽,主征戰(zhàn)?;疑珵殛?,主籌謀,白色……”
“我知道我知道,白色定是管天管地管財產(chǎn)……”顧北搶著說道。
“你……”長纓笑著拍了一下顧北夾菜的手,說道:“白色為虛,主刑律。”
“啊啊啊……”顧北聽后,手忙腳亂撤下胸前流蘇,丟在桌上,驚恐地說道:“不要了不要了……”
長纓也不收,淡淡地說道:“你可知林中送你流蘇之人,是何身份?”
“我瞧著……像貴幫的信差……”顧北斟了杯酒,一口飲下,拍著胸脯安慰自己。
“你可聽說一個名字……喬烈?”
顧北一怔,心想:“二皇子段棠手下展平,據(jù)說是朝中禁衛(wèi)軍衛(wèi)士令之子,這喬烈卻是這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p> 當(dāng)下邊說道:“喬將軍守護皇城,天下何人不知?”
“他便是喬烈的恩師……”
顧北聽長纓如此輕描淡寫一說,覺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一陣不寒而栗。
顧北本是及其聰明之人,他緩緩放下手中竹箸,望著長纓。
半晌,才道:“小福星,為何你想得到這第二個錦囊呢?”
長纓道:“得一錦囊,刀槍不入,得其二,號令江湖。三者皆得長生不老呀……”
顧北笑道:“堂堂長纓幫也信這江湖傳言?”
長纓眼睛一轉(zhuǎn),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就好奇,你給不給我?”
“小福星,我問你,你認(rèn)真回答我。好不好?”顧北道。
長纓點點頭。
“你是如何得知我的底細(xì)的,為何對我如此之好?”顧北緊盯她的臉龐,他知道,只要撒謊,他顧北必能識破。
長纓輕吁了一口氣,嘆道:“我就知你遲早得問,我都與你說了吧?!?p> 顧北聽著。
“十七年前,我父……啊……我父親游玩北國花都,結(jié)識了一位高士,便是你的師傅,獨隱山人,父親與山人義女一見傾心……”
“是宜妃娘娘?”顧北插嘴道。
“她真名叫雨真……秋雨真。父親和她在花都花前月下,互訴衷腸,無奈世間煙雨造化弄人,她與父親雖兩情相悅,終究陰差陽錯,終身不復(fù)見?!?p> “后來父親得知,她在朝中遭人暗算,便四下托人,尋幕后兇手,然而,十七年過去了,依然未果……前些日是她的生辰,本是父親前去,可他突遇風(fēng)寒,下不了床,便遣我去上香,以寄哀思?!?p> “獨隱山人與父親雖只是數(shù)面之緣,卻也算君子之交。他老人家西去前,托書一封交于父親,山人仙逝,唯獨放不下的,就是你。山人信中,說你年幼,往父親能在日后,對你有所幫扶……至于錦囊一事,山人交代,萬事隨緣,只盼你莫要在這紅塵之中,失了心性……”
長纓娓娓道來,顧北已是淚流滿面。
獨隱山人自襁褓之中撿拾到自己,十六年中,亦父亦母亦師,每每白日任性頑劣,夜間無助哭鬧,師傅總將他摟于懷中,茅屋外的雷鳴電閃,便不再那么可怖。如今,師傅的懷抱,是顧北再也求之不得的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