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獨(dú)自坐在街心亭,細(xì)細(xì)回想陳萋萋所說關(guān)于長纓幫的種種。
救出胡郎中,最大的好處,能幫謝柄文療治三界山上落下的風(fēng)寒,顧北一再囑咐謝柄文,切勿將攀山一事告知外人。他便來到這街心亭,等長纓到來。
“若她真是長纓幫幫主之女,我該如何取舍,長纓幫若真與西涼有瓜葛,我又該如何?”顧北輕輕敲打著欄桿,一時(shí)間毫無頭緒,他隨著敲打的鼓點(diǎn),清唱道:“紅塵千丈兮天涯羇旅,紫云婆娑兮撫戍離離。我勸流年兮君且歸去,皓日復(fù)升兮還弄朝夕……”
“公子歌里,竟帶著一股亂世苦楚……”長纓不知何時(shí),已在顧北身后,聽罷卻幽幽說道。
“小福星……”顧北轉(zhuǎn)身牽起她的小手,柔聲道,“帶我去見令尊吧……”
長纓手被他握住,一時(shí)間心潮蕩漾,腳輕輕跺了幾下,道:“父親也有見你之意,只不過……只不過那元帥之女,你可曾掛在心上?”言辭間拈著酸味。
“哈哈哈……”顧北抽開手,輕輕撫住長纓額頭,“我心里,如何再裝得下他人……”
長纓“嚶嚀”一聲,當(dāng)下挽住顧北胳膊道:“你說……那元帥之女,為何對你格外……格外……沒說幾句話,就把胡大叔交于你了?敬長老都來不及出手!”
“她倒有別于元帥,并無好戰(zhàn)之心。昨日元帥之態(tài)度,顧某倒覺得過于粗陋了些。”顧北道。
長纓聽了,嘴角一撇:“西北軍向來以粗陋著稱,兵多馬雜,也不乏有千軍不擋之將,要說這帷幄籌謀,唯獨(dú)只有那自稱女文曲的陳萋萋……若非天降異象,助了元帥一把,想必今日這河界早已尸累如山了!”
顧北笑道:“想不到小福星也熟知兵法呀……”
長纓斜眼一瞥,下巴一仰:“哼……你以為只有她陳萋萋才懂?”
“接著說下去……”顧北笑著拍拍她的手道。
“說就說……反正遲早得說!”長纓脆聲道:“公子,你可知河界百里之外,是何景象……北蒙軍隊(duì),數(shù)量雖不及陳元帥的北國雄師,卻也十分驍勇。公子我問你,元帥之師,若要一舉突襲北蒙前線,須得多久?”
顧北道:“嘿嘿……顧某猜啊,半日足夠?!?p> 長纓搖頭道:“北蒙騎兵,僅須一個(gè)時(shí)辰……陳元帥偏偏又給了北蒙一月時(shí)間,這下以來,北蒙的防御更加堅(jiān)固,元帥一輪沖鋒過后,蒙軍最多退于關(guān)隘,等著元帥的,便是漫山遍野沖擊而下的火?!?p> 顧北一驚,道:“這些你又是從何而知?”
“我料想那陳萋萋心里算計(jì),使你疑心于我、還有長纓幫……她好搶走你,是不是,是不是?”長纓邊說邊捶打顧北胳膊。
“哎呀呀……”顧北捉住長纓,一把攬于懷中,“小福星……就算長纓幫真如陳萋萋所說,我也要設(shè)法助你脫離苦海?!?p> 長纓突然被顧北抱住,登時(shí)不能動彈,心里“突突”直跳,卻又輕聲說道:“什么苦海,哪有什么苦?!甭曇魠s愈來愈弱,最后只得將滾燙的臉緊貼于顧北胸口。
“大……大……大哥,小弟是不是又……打擾大哥成仙了……”謝柄文在不遠(yuǎn)處弱弱地說道,“這位胡大叔,他要給小弟扎針,小弟……小弟怕他扎偏了……大哥你來瞧瞧吧!”
長纓連忙從顧北懷里掙出,責(zé)怪的喊道:“你這傻子……胡大叔醫(yī)術(shù)高明,怎會扎偏?”
謝柄文被嚇了一跳,“哦”了一聲,慌忙轉(zhuǎn)身跑開。顧北“哈哈”一笑道:“我倒是見過這胡大叔醫(yī)牛,醫(yī)人卻不曾見!”
長纓嗔怪道:“什么醫(yī)牛醫(yī)人……再來……”
“再來什么?”顧北一愣。
“你也是傻子么?”長纓輕捶了顧北一拳,“再抱著我……”說罷便鉆入顧北懷中。
遠(yuǎn)處屋脊上,藏著幾顆頭顱,此時(shí)卻在“嘻嘻”偷笑。
“公主和這位公子……嘻嘻……”
“輕聲點(diǎn)……公主平日里冷若冰霜,如今……嘿嘿……”
“你們給我滾下來!”房下一黑衣男子低聲怒吼。原來是竹林中騎馬男子。
屋脊上的人一聽,慌忙紛紛跳下,單膝跪地。
“長老,屬下該死……”眾人異口同聲道。
此人便是長纓幫三大長老其一:白流蘇——?dú)W陽岳,北國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喬烈恩師。
只聽歐陽岳道:“掌門有令:關(guān)刀局人馬已上路,你等速速遣人跟蹤,不可輕舉妄動,保公子周全便是。”
“屬下遵命!”眾人領(lǐng)命離去。
歐陽岳背手而立,思忖道:“關(guān)刀局已出動,為何不見西河幫……這河界的安寧,恐怕很快便不復(fù)存在了!”
“公子……”長纓自顧北懷中,嚶嚶說道,“我知公子一心想阻止此戰(zhàn),卻不知公子是何籌謀?”
“我能拖它一月,便能拖它一年……明日,我將西行,前往西涼。”顧北堅(jiān)定地說道。
長纓聽后一愣,直起身來:“公子要去西涼?”
“小福星……有何不妥嗎?”顧北瞧見長纓反應(yīng)如此強(qiáng)烈,反問道。
“沒……沒什么不妥,不知公子為何要前往西涼?”長纓道。
顧北伸手撫著欄桿,說道:“若真想阻止河界一役,唯有西涼王了。此三國并立,北國居強(qiáng),西涼次之,北蒙最弱。若西涼從中說和,北蒙自當(dāng)不戰(zhàn)而退。”
長纓道:“你怎知我父……怎知西涼王愿意從中說和呢?”
“顧某早已猜得,長纓幫定與西涼國有些瓜葛,西涼國如今雄踞一方,國安民富,想必西涼王定是主和不主戰(zhàn)。若西涼真想借此役漁翁得利,西涼王也該想想,北襄王一旦滅了北蒙,下一步該如何打算呢……”
長纓點(diǎn)點(diǎn)頭,思忖半天,說道:“公子不必前往西涼,我自會遣人將公子之言告知西涼王。公子眼前卻有一件性命攸關(guān)的事?!?p> “小福星,你真是長纓幫幫主之女?”顧北笑問道。
長纓搖搖頭:“公子,我不是……”
“我不問我不問……顧某最不愿強(qiáng)人所難啦,你說的性命攸關(guān)之事,是什么?”
“公子的錦囊……”
“錦囊?”顧北哈哈大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尋,怎的便性命攸關(guān)了呢?”
“公子,積羽沉舟,群輕折軸。這江湖中,錦囊一事已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什么'獨(dú)隱錦囊藏天下,得之能勝五車書?'什么'一統(tǒng)江湖,長生不老'之類,愈傳愈離奇。小女得知,眼下已有不少江湖幫派,趕赴河界,專為了爭搶錦囊和公子你……”長纓說道。
“我哪有什么錦囊,搶我何用?”顧北笑道。
“公子如此解釋,這江湖各派,便信了公子?”
“哪該如何?”
“小女還望公子將此流蘇佩上,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長纓幫的名號,江湖中還是叫得響的。”
顧北笑了,輕輕拍了拍長纓的頭,說道:“小福星,你對夫君如此貼周到,我可真得早日預(yù)備十里紅妝,娶你過門呢……不過這流蘇,小福星你還是收好,長纓幫威名足以懾江湖,但你夫君我要震懾這天下!”
“壞死了你……可你……”長纓就勢掐了一把顧北,卻又委屈地道。
“若連此等小事都應(yīng)付不了,我顧北當(dāng)真有愧于師傅他老人家了。不過,小福星,你愿意幫我一個(gè)小忙嗎?”
“公子再這樣見外,我可就走了……”長纓嬌羞地瞪了顧北一眼,“公子請說?!?p> “長纓幫門徒眾多,我想借他們散布一個(gè)消息?!鳖櫛钡馈?p> “什么消息?”長纓疑惑地問道。
“獨(dú)隱山人關(guān)門弟子顧北,五日后,三界神山腳下,開壇講教,授已得錦囊之奧秘!小福星……你還得讓他們,幫我搭個(gè)臺子?!?p> “公子……”長纓雖不知顧北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一聽他并不見外,懇請自己幫忙,心下甚是歡喜,隨即挽住他的胳膊道,“五日后……立秋……裊裊相思樹,清風(fēng)西南來。我自會遣人去做,公子放心?!?p> 顧北也挽著長纓:“走,咱們?nèi)デ魄票模恢眯]有……對了,那包袱里的銀兩,搭臺子足夠了吧……”
長纓輕輕推了一下顧北,笑問道:“那日我要不將銀兩擄走,你是不是便送與陳萋萋了?”
“真是個(gè)小醋壇子……”顧北握緊長纓之手,二人朝謝柄文舅父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