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朝陳萋萋施禮。
陳萋萋輕蔑地一笑，道：“顧公子若要小女向父親求情，現(xiàn)在還不遲……”
顧北道：“哎，聽說這死士營亦是小姐手下杰作，顧某倒想見識見識，是否如小姐筆下蘭花一般，半死不活……”
陳萋萋一聽，峨眉倒蹙，惱羞成怒，疾言厲色道：“世間還有你這般不識好歹之人……快走！”當(dāng)下馬鞭一豎。顧北笑道：“小姐何必大發(fā)雷霆，顧某又非死囚，卻是舍命效忠北國之英雄，小姐膽敢無理，小心他人瞧得，說小姐任性刁蠻，有損西北軍威名！”
陳萋萋冷冷笑道：“那就讓本小姐瞧瞧，你這張嘴還能逞強(qiáng)幾日！”說罷，便將顧北帶到山下一處帳前。
顧北一看，此地與它處不同，十多頂營帳擠作一團(tuán)，周圍用二人高的木樁圍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木樁上纏滿荊棘，底下十步一兵士，嚴(yán)密把守。陳萋萋對門口一將軍說道：“好生看管此人！”
“遵命！”此將軍抱拳道。
陳萋萋幽然地瞥了一眼顧北，身子一甩，丟下一個“哼”字，轉(zhuǎn)身離去。
“愣著干嘛？還不快進(jìn)去？”此將軍喝道。
顧北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此人臉上一道傷疤，甚是駭人，便道：“多謝刀疤將軍！”說罷轉(zhuǎn)身往內(nèi)走去。
刀疤將軍笑道：“你莫得意，不出三日，你便哭著來尋我了……”
顧北不理不睬，徑直往里走去。
他來到最大的一處營帳，伸手撩開帳簾，帳內(nèi)昏暗無光，惡臭撲鼻。顧北笑笑，將帳簾搭起，沖里面喊道：“諸位前輩，小弟前來捧場，驚擾諸位啦……”
帳內(nèi)無人應(yīng)答，顧北便等候片刻，估著這熏人氣味散發(fā)了些，才一腳踏入帳內(nèi)。
“拉上簾子，你想凍死老夫？”顧北耳邊傳來一句低沉的聲音，似從地獄傳出。
“哈哈哈……將死之人還怕死？”顧北笑道，說著從懷中摸出火折子，一氣吹燃。
顧北舉著火折子四周一望，不想這惡臭營帳，少說也有百十人，皆席地而坐，瞪著明晃晃的眼珠瞧向顧北。
“打擾了打擾了……”顧北拱手笑道，借著門口傳來的光，顧北略略適應(yīng)了黑暗，便將火折子熄滅揣好。
顧北望著眾人，笑說道：“想必諸位便是，這西北軍用來對付火牛陣的死士兵團(tuán)啦……小弟不才，今日才加入，諸位莫怪莫怪！”
這時有人說話了：“前來送死，還這般開心？”
顧北道：“此言差矣……顧北若不前來，這河界沙場，便是諸位日后的墳場。我顧北來了，這墳場卻成了諸位的涅槃場！何謂涅槃，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閉嘴吧，莫擾老子睡覺！”又有人說道。
顧北笑道：“這位好漢……我且問你，你是想這般睡到死么？”
“你自身難保，卻又如何說我？你再嚷嚷，老子擰下你的頭來！”這人狠狠道。
“哈哈哈……”顧北大笑，走到營帳門口，放下帳簾，帳內(nèi)登時一片漆黑。
“你小子還算實(shí)相！”這人冷笑一聲，突然又尖叫一聲：“娘的……哪個抽老子耳光？”話音未落，只聽得帳內(nèi)耳光聲“啪啪啪啪”此起彼伏，眾人皆捂著臉臟話四起。正罵得起勁，帳簾又被撩開。
眾人揉眼定睛一看，卻是顧北，只聽他說道：“在下無意冒犯諸位……見諒！適才在下抽了諸位每人一耳光，共一百五十耳光……錯了錯了……”顧北笑道：“在下忘了自己！”說罷雙掌一擊，又一聲脆響。
又道：“共一百五十一個耳光！”
眾人這才無一敢言，要知道在這黑暗無光，眾人又橫躺豎臥的營帳內(nèi)，片刻間賞每人一耳光，怕是只有神仙才能做到。
只聽顧北又道：“這個耳光，是想打醒諸位！在下顧北，想問諸位一句：蒼天要你性命，命在你手，你給不給？”
無人應(yīng)聲。
顧北笑了笑，他明白，這幫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眼下只求一安穩(wěn)，他日赴死之時，或能從容一些。他走出帳外，便去尋那刀疤將軍。刀疤將軍一看到顧北，當(dāng)下長矛一橫，喝到：“識相小兒，退后！”
顧北笑道：“將軍莫怕，在下只是想問，這幫死士，何時用膳？”
“哈哈哈……”刀疤將軍將長矛豎立，笑道：“你倒是心寬，這便惦記起吃食來了……莫急，還得半個時辰！”
“多謝將軍！”顧北說罷，走到近前一樹樁邊，坐了下來。刀疤將軍繼續(xù)門口守衛(wèi)。
二人當(dāng)下各想心事。
長空南飛雁。
天高云淡。
“顧大哥……”董里在營外叫道。
顧北抬頭一看，董里正和刀疤將軍打招呼。只聽董里道：“常將軍辛苦了……在下副尉董里，里面是我一朋友，我打個招呼可好？”
“董副尉請便！”刀疤將軍原來姓常。
顧北起身走到荊棘柵欄邊，問道：“柄文走了？”
“走了……”董里笑道，“還哭了一鼻子。顧大哥，你不能待在此處，我這就去求元帥將你放出來?！?p> 顧北道：“董里，你的心意大哥知道……對了，先前從昌城一路追隨而來的那幫人可好？”
“莫提他們了……”董里道，“這幫烏合之眾，原本便是為了大哥什么錦囊而來，前些日子，聽說大哥在三界山下傳授錦囊秘籍，十有八九便連夜遛了，小姐派兵圍堵，沒跑二里路，便悉數(shù)追回，皆囚入這死士營里了！”
“噢……董里，你莫去求元帥，我自有辦法。還有，過兩日記得去信，告知柄文，我一切都好，免得他在昌城憂心！”顧北道。
董里道：“那大哥你……保重，我再去給常將軍說幾句，托他莫要為難大哥……我過幾日再來瞧你?！闭f罷，便朝刀疤將軍走去，施禮說道：“常將軍，此人乃我好友，原是話不投機(jī)，惹惱了小姐，望將軍日后能通融則通融通融?！?p> “哈哈哈，你董副尉的好友，本將軍自然心里有數(shù)！”刀疤將軍說道，心里卻想：“得罪了小姐，還想盼有好日子過，癡人說夢……”
董里聽罷，便向顧北揮手道別。
顧北復(fù)又在樹樁上坐下。
沒坐多久，聽見刀疤將軍喊道：“喂，你過來！”
顧北過去，只聽刀疤將軍指著一堆木桶說道：“本將瞧你還算機(jī)靈，今日這膳食，便由你去分吧！”
顧北揭開桶蓋，桶內(nèi)皆是些其他兵士的殘羹剩飯，當(dāng)下?lián)u了搖頭，將桶提到營帳門前。
“諸位聽好，今日，在帳外用膳，出來列隊(duì)……”顧北連吼三聲。
不一會兒，便有衣衫襤褸之人，三三兩兩捧著盆盂自帳內(nèi)出來，圍在顧北周圍。
顧北抽出浪湖刀，立于身前，對眾人喊道：“在下顧北！在下顧北！”
果然，有人認(rèn)出了他，在人群里指指點(diǎn)點(diǎn)。顧北微微一笑，喊道：“識我顧北者，往前來，二十人一行，依次坐定，其余人等，隨于其后！不聽令者——”他大刀一揮，面前一只木桶被齊齊劈開，湯飯撒了一地。顧北抬起刀，刀上竟無一滴湯油。
“果然是柄破刀！”顧北笑道。
沒過多時，眾死士已經(jīng)在顧北面前坐了一片，他粗粗一數(shù)，竟有三四百余。
顧北星目一瞪，扛刀上肩，在眾人面前來回踱了兩步，高聲道：“一個時辰前，我顧北，問了諸位，蒼天要你性命，命在你手，你給不給？”
底下便有人竊竊私語，并無人理他。
顧北又朗聲喝道：“蒼天要你性命，命在你手，你給不給？”喊罷，斜手一刀，劈裂兩只木桶。
眾人一驚，有人忖道：“全撒了，還如何吃？”
“蒼天要你性命，命在你手，你給不給？”顧北又喝道。
刀光兩閃，數(shù)只木桶又齊齊裂開。
“命在你手，你給不給？給不給？”顧北聲嘶力竭地喝道，兩刀下去，將所有木桶皆數(shù)砍作兩半。
“不給……不給！”
“不給！不給！”
“不給！不給”
眾人終于爆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