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柳鶯婉叩氤氳開(2)
我祈禱著抬頭一看究竟,當(dāng)視線還沒完全水平的時(shí)候,當(dāng)我看到茶色衣角的時(shí)候,當(dāng)聞到淡淡薄荷香的時(shí)候,我才知道我是真丑大了。
沒撞到樹上,是撞到了……公孫尚身上。
還不如撞樹上。
我略有忐忑地緩慢抬起頭看他,不知道他會(huì)說什么,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個(gè)什么表情,他大概會(huì)覺得我簡直笨到無可救藥。
在我對上他眸子的剎那,公孫尚轉(zhuǎn)頭避開了我的目光。
“我……我沒想到,會(huì)撞到你?!蔽抑е嵛岬溃骸澳阃蝗晦D(zhuǎn)身,還,還定在這里?!?p> 怪你,我的意思是。
我磕磕絆絆地說了一堆,其間也沒敢看他。
“走吧,馬上就出林子了。”是他溫和的聲音。
似乎還沒有聽到過他如此溫柔地講話。
公孫尚拉住了我左手手腕,牽著我向前走,“怕你再撞上別的。”聲音依舊溫和。
他的手指修長,掌間微微帶著些暖意,雖沒有父帝的手掌溫暖,但也不像我的手掌般寒涼。我幼時(shí)身子沒有這么涼,也不知道是什么時(shí)候開始體寒的,用仙草借仙法蒸熏都暖不回來。
“你喜歡薄荷香?”我邊走邊問,他身上有薄荷的香味。
“嗯。”公孫尚輕聲道,并未啟口,滿滿地鼻音。
這是一種極曖昧的聲音,仿佛是從身體深處傳出來的,帶著一個(gè)人獨(dú)有的氣息。就好像這天地間,此刻,我與他最親近。
我不禁有些不自在,趕忙接話道:“所以常常拿薄荷熏衣嗎?”他身上沒有香囊,周身卻有濃郁的薄荷香,大概是衣物被熏染過。
“是歐陽汭子給的腰佩?!惫珜O尚道。
“那個(gè)腰佩竟真這么神奇?”我驚訝道:“早就聽聞歐陽公子所制腰佩,戴則染香,久之可染衣物,再久之可深入肌膚。原以為是說說而已,沒曾想竟是真的?!?p> “現(xiàn)在看來好像是真的?!惫珜O尚附和我道。
“不是所有人都像小姐一樣天生自帶體香,所以總要想點(diǎn)辦法?!惫珜O尚補(bǔ)充道。
我印象中歐陽汭子的腰佩著實(shí)在天庭流行過一段時(shí)間,但后來就沒再聽人提起了,所以以為是假的。
“歐陽公子很厲害嘛?!蔽曳Q贊道。
“就因?yàn)樗馨严銡馊镜饺松砩??”公孫尚問,不以為意。
“對啊,你說的,總要想點(diǎn)辦法?!蔽一卮鸬?,特意將語調(diào)往上揚(yáng)了揚(yáng)反駁他。
公孫尚滿是自得道:“我也可以,只不過沒他那么閑?!?p> “改天給你試試?”公孫尚道,眉眼含笑。
我沖他俏皮地笑了笑,沒有說話。理論不過的時(shí)候,不理論為上計(jì)。
被公孫尚牽著走安心不少,我沒有再管腳下的路,左右張望著。
“真的會(huì)是他娶你嗎?”身側(cè)傳來公孫尚的聲音,平平淡淡地。這句話似乎沒有任何支點(diǎn),輕到我感覺每個(gè)字都在空中漂浮著。
“歐陽汭子?”
他說的是天庭的那些傳言。
“那些閑話還做不了主?!蔽业?。
“聽說歐陽汭子是樂老爺看中的,他生前便有意讓你們成家?!惫珜O尚垂首笑了笑,“不知道真的假的,傳得倒挺真的?!?p> 父帝?提起父帝,我不免有些難過?!鞍⒏笍那笆钦f過,但也只是私下同阿母或阿娘講,并未對外宣稱?!?p> “阿父已過世,如今全憑阿娘做主?!蔽已a(bǔ)充道,聲音不自覺低沉下來。
公孫尚一副了然的模樣,若無其事地走著路,但手上加重的力道,讓我知道他很在意。
“你呢?”沉默許久,公孫尚終于開口問,“你想嫁嗎?”
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聲音也低了幾個(gè)度。
如果我能自己選,我真希望誰都不嫁??商焱ザY法嚴(yán)明,長幼有序,嫁娶皆是按著年齡來的,我不能不嫁。
嫁給歐陽汭子,也算圓了父帝的一樁心愿。即使這個(gè)心愿相比于父帝的其他心愿而言,太微不足道了。
“我在問你話?!惫珜O尚停下腳步,晃了晃我的手臂,將我的思緒扯回來。
我不明白為什么他看起來有些生氣。
“沒有什么想與不想的,嫁給歐陽汭子是最好的選擇?!蔽艺\懇回答。
他沉默了。
許久,才又牽著我,繼續(xù)往前走。
終于出了這片林子,到了好走很多的青石板路。公孫尚松開我的手腕,淺淺一笑,“確實(shí),你嫁給歐陽汭子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