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逃跑的新娘
大雪連著下了半月，終于現(xiàn)出了一絲暖陽。
正武門前定安侯府的馬車緩緩離開，值守的武將眼看著定安侯府的馬車遠(yuǎn)去，才敢出聲。
“看見沒有！定安侯的臉上是什么？”值守的武將驚得連連咂舌。
“什么？”
“這右臉上還留著掌印呢！”
“掌?。俊笔绦l(wèi)聽聞不覺腳軟。又道：“沒想到這位高權(quán)重如斯，也還免不了挨打！”
“哎，現(xiàn)在當(dāng)差可得越發(fā)機靈了。你聽說了沒，半月前四品將軍被人殺了?！蹦俏鋵⒀哉Z間烏云密布，又道：“我聽人說，那殺他的是個武功極高的瘸子。赤身肉搏了三五十個戌衛(wèi)營精兵，最后為了救一個同行女子，被弓弩連射殺了。死得那叫一個慘啊，扎得像個篩子似的。但你猜后來如何？”
侍衛(wèi)聽得入迷，忙追問道：“半月前的事怎的我竟一句都未曾聽過。如何？你快些說！”
那武將斜眼一笑，道：“這連日大雪封城，長安大街上人本就少，再加上皇城司法司里放了話不讓私下相傳，你自是聽不到?！?p> “那你且說說，究竟如何了？”
“你說那人縱然成了個篩子，竟也還能憑著一只受傷的手將那四品將軍掐得斷了脖子當(dāng)場噎氣！你說這等厲害的高手還真是多年未見！”
“怪道這些日子進進出出的大人們都面容憂愁，想來陛下是氣極了。”那侍衛(wèi)聽了這一番精彩的故事，不由得連連感嘆。
“說來今年這雪也是下得離奇，連著半月的鵝毛大雪落下來，不知多少地方遭災(zāi)！也怪道陛下氣極，真是國運不順啊！”那武將盯著高墻上掛滿的冰錐子，也忍不住感嘆，卻被那侍衛(wèi)忙止住。
“大哥這話還是小聲些，自從來了那巫師后，就頻頻聽到說國運不順，說是有亂國本毀朝綱的妖精降世。眼下皇城里最忌諱這事了。”
那武將聽他提醒，忙點頭道：“說得是。還是我大意了?！?p> 兩人方才止住竊竊私語，忽聽得有高頭大馬疾奔而來，忙立身看去。
遠(yuǎn)遠(yuǎn)的一匹雪白駿馬自金盛大街而來。那馬上坐著的是一個一身玄衣的男子，戴著一頂斗笠，疾馳而來。
他兩人見了，慌的跪下來，遠(yuǎn)遠(yuǎn)的迎著?！皡⒁娡鯛?！”
那馬上男子未做絲毫停頓，揚鞭進了宮門。一時馬蹄才絕耳，他哥倆方敢起身，嘆道：“這一陣陣的！咱們這十八王爺何時才能收斂些！”
“聽說十八王爺拒了尚書家的女兒，專混在花樓里?；食抢锬膫€不笑話。陛下為了這事罰他去晏城靜思己過，估計到今日已滿，這才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又回來了?！蹦俏鋵⒂置獠涣税素云饋?，全然不似呆板的守門將。
“陛下這位幼弟可真是皇城一絕。但凡正事不干，專做旁門左道！奈何又無人能治，就連陛下也無法?！?p> 兩人一唱一和又是一起八卦填滿站崗的時日。
散朝歸來，已是午時。秦少衡剛至東院，便見一只灰鴉飛出了墻頭。
侍衛(wèi)瞄了一眼，見他未說話，也不敢輕舉妄動?？粗M了院子，便站在院外的柳樹下等著。
暖陽初現(xiàn)，屋檐下晶瑩剔透的冰柱上滴滴答答的滴著水珠。院子里靜悄悄的宛若無人。
他推門進去，只見靠窗的軟榻上她正翻著閑書。
見他進來，她有些詫異，隨即看著他的臉道：“好幾日了你這臉怎么還未好！”
“你怎的不問問自己?！彼搽S身靠在軟塌上，取了茶杯一口便罐了下去。
秋婉清不理會他的埋怨，只道：“侯爺公務(wù)繁忙竟連一口茶都沒時間喝?！?p> 他放下茶杯，笑道：“這府上敢這么取笑我的也就你了。”
“侯爺可是這里的主子，我不過是藏在這里的通緝犯，哪里敢取笑侯爺？”秋婉清說著又替他添了茶。
他聽她話語，眉頭抖了抖，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道：“連日大雪，青云山一帶出了雪災(zāi)。我奉命前去賑災(zāi)！此去需些時日，你在府中好生休養(yǎng)！”
“青云山？”她聽他說起，不覺心頭一緊。
“對。不過端仁太子陵寢并無礙！只是山下的村子里受了災(zāi)！許多村戶都被大雪掩埋?！?p> 她知道端仁太子陵寢無礙，這才安下心來。
“我書房里有許多調(diào)香典籍，你若得空可以拿來看看。我已命人做了幾件春衫，還有玩賞的小物件，不日就會送過來。”他望著窗外的殘雪，聽著水珠滴滴答答的落下，又想起什么，道：“隔壁屋子里也有些東西，能用得上就用?！?p> 秋婉清聽他說起隔壁屋子，這才發(fā)覺自她進了這院子，竟未曾去過其他屋子看看。
午后暖陽透過紙窗落在他肩上，格外醉人。他許是累了，竟懶懶睡去。秋婉清見狀，起身取了貂裘替他蓋上，又悄悄出了屋，往院子里閑步。
半日，才想起他方才話語。便大步前去。
推門而入，一陣幽香襲來。迎面一副梨花探春圖栩栩如生，花間紅衣，翩翩起舞。那一柄銀色長劍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她走近細(xì)看，才知那題詞是天隨人愿，絲蘿共結(jié)！
“難道？”她不愿再想，索性繞過屏風(fēng)往里去。
那架上掛著的卻是一襲云鶴九霄的紅袍。旁邊案上放著一頂青銅蟒冠，還有成雙成對的玉扇、如意、火麒麟。
紗帳之后，一張紅木柜子里，擺滿了裙衫，自春日至寒冬應(yīng)有盡有。
這……
眼前的一切，讓十年前的那一幕又重現(xiàn)腦中。
那晚，整個將軍府燈火通明鑼鼓喧囂熱鬧非凡，滿朝文武都來恭賀老將軍喜嫁幺女。
那晚他期待了許久的人，沐陽府里的主子卻未曾出現(xiàn)。單單派了一個掌事女官前來道賀，賞了許多珍寶。
她一身火紅的婚服，坐著轎子從城東的將軍府往城西的侯爵府去。
金盛大街上一路鐘鼓不絕，滿天煙火，好不熱鬧！就連那沿街嬉戲打鬧的孩童都開心得合不攏嘴。
她從轎子里遠(yuǎn)遠(yuǎn)便看到笑得像個傻子般的秦少衡。他穿著這身喜服，頭戴蟒冠，格外精神。
如今想來，她忍不住低聲笑。嘴里終是說出了那句對不起。
“那你還會走嗎？”
他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后，說話間雙臂早已緊緊的抱住了她。
他言語里帶著幾分懇求，宛如當(dāng)年那句：“回來！”
花轎停在侯爵府前，他喜滋滋的沖過來，她卻轉(zhuǎn)身跑了。
大婚之日，她竟任性得丟下他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