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三泰酒樓
“捆住!”
十八手中的湯勺輕輕的放下了,拿了一瓣桔子放進了嘴里。抬眸道:“這世上沒有人是不被捆住的,你應(yīng)該學(xué)會在束縛中活著。脫韁的野馬要么就是跌落萬丈深淵,要么就是累死在路上?!?p> 阿離聽著似懂非懂,又問道:“那你可被什么捆???”
十八眼眸一轉(zhuǎn),淡了微光,認(rèn)真的想了想,又忽地不拘一笑道:“看到這王府沒有?我如今就被它罩著呢!”
阿離抬頭盯著那精致的屋頂,再瞅了瞅自己和十八,后知后覺的道:“按照批卦的來講,豈不是困了咱兩個?”
十八見她終于有了幾分開竅的樣子,一臉壞笑的道:“所以吧,你得掛在我名下,總得拉個墊背的,你說是不?”
阿離知他憋不出什么好話來,也不計較,白了一眼又埋頭吃起早飯。十八卻是吃飽了,一拍手丫鬟取了熱帕子來擦手,他便起身出去。阿離望著他出了屋,又想起什么,忙喊道:“我今日要出去逛一圈!”
“嗯!”十八一擺手,大步走遠(yuǎn)了。阿離也匆匆吃了幾口,回去換了一身衣裳,也著急忙慌的出了門去。
阿離能有什么正經(jīng)事?不過是吃喝玩樂都耍了個遍,心下開始想起一件久遠(yuǎn)的事來。又恰巧林浩懷前些日子傳了信來,說找到了一個三泰酒樓。她這才慌慌忙忙的出了王府去。
林浩懷再見到阿離時,卻有些拘束起來。阿離瞧了一眼自己這一身粗布男裝,不解的問道:“你今日怎么像個姑娘似的扭扭捏捏。”
說著便是一掌拍在他肩上,疼倒是其次,只這親昵的舉止讓他生了幾分羞澀來,一不小心臉都紅了。阿離又笑道:“你怎么了?這么痛?”
阿離哪里知道林浩懷還記得那日他父親上王府說的話。因那一句兩小無猜情誼深厚而生了許多糾葛來。林浩懷往日大大咧咧的性子,多了這‘情’字便顯得拘謹(jǐn)羞澀起來。
林浩懷紅著臉搖頭道:“走,快走!我?guī)闳?。?p> 阿離眼看著林浩懷埋頭大步往前沖,心中一時不解,也不管其他便跟著追了過去。嘴里喊道:“你確定那就是三泰酒樓?”
林浩懷回頭點頭,極其肯定的道:“嗯,我打聽了好多兄弟,才問出來的。以前是叫三泰酒樓,只是現(xiàn)在改了?!?p> 追趕間,便到了一處破敗的茶樓前。阿離瞅著門前的蕭索,一臉質(zhì)疑的看著林浩懷。這個少年也有些糊涂,摸著腦門一臉困惑。
“嗯,改成茶樓了!”良久,林浩懷才蹦出這一句。說著便尋著街邊上的桌子坐了下來。
阿離往堂上瞅了一眼,卻見堂上一片空曠,看來是生意極差。阿離不禁搖頭道:“這地方偏僻得很,怎會有人在這開酒樓?”
林浩懷招呼了小二,又回了阿離道:“誰知道呢?”
“二位喝點什么茶?”小二是個年紀(jì)相仿的少年,生得瘦削粗糙,儼然是個農(nóng)家孩子。一面問著林浩懷要喝什么茶,一面卻拿眼不住的瞅著阿離。
阿離見他細(xì)看,心中一驚,暗道:怎的,還認(rèn)出我的女扮男裝了?我日日這副打扮閑逛,怎能被他識破?
“喂,小子,你看什么看?”林浩懷雖然打架不行,但放狠話那是同阿離有得一拼。
小二見林浩懷發(fā)了話,忙收了眼,回過來一臉諂笑道:“少爺勿惱!小的是見這小少爺面善,必是個有福之人!”
林浩懷一聽小二夸贊,立刻豎起大拇指得意的笑道:“那是肯定的!你只管上最好的茶來?”
小二聽了連連道好,一路小跑著往廚房里去。
“等會問問這小二,他定知道些什么。不過話說回來,你可記得你姑姑長的什么模樣。叫什么名字?”
阿離按著腦門仔細(xì)想了想,道:“咦,都怪那日事情突然,那人好像提了一嘴,卻一時想不出來?!?p> “嗨!你這腦子平時機靈的很,關(guān)鍵時刻怎么還掉鏈子?”林浩懷一揮手,往碟子里剝了顆花生來吃。這時,小二端著茶水過來了,一臉諂笑的道:“兩位久等了,冬日里冷得緊,吃口茶暖暖身子。”
林浩懷往杯里看了看,問道:“這是什么茶,竟還有些獨特清香!”
“呵呵,少爺是個精致人兒,自然要吃些精致的茶來。這可是咱們店里最頂級的茶了。那是南方茶園里送過來的。是春天采的一品香,兩位少爺嘗了便知?!毙《幻嬲f,一面將茶遞上前去。
阿離觀著這小二雖年紀(jì)與自己相仿,然行事卻較自己老練許多,哪里有半分率真的影子。
“小二,我且問你個事!”林浩懷喝了一口茶,道。
小二一臉標(biāo)準(zhǔn)的諂笑迎了上來,道:“少爺有何事只管問。這一片兒我都熟!”
“三泰酒樓可是這里?”阿離率先問出了口。小二聽了這一句,臉上遲鈍了片刻,才道:“少爺可不是看岔了,咱們這兒是茶樓?!?p> “當(dāng)真?”阿離盯著那小二,嚴(yán)肅中露著一絲懷疑。小二轉(zhuǎn)而咧嘴一笑道:“少爺尋三泰酒樓作甚?”
“尋個人?有個走散了的親戚,找了許久,才打聽到線索,說在三泰酒樓里!”林浩懷說著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來,小二見了白花花的銀子只微微一笑,也不伸手去拿,只道:“少爺是替誰問的呢?”
林浩懷看了一眼阿離,遂將那銀子一推,道:“這不消你管,只管說你知道的?!?p> 小二又是斜眼看了一眼阿離,笑道:“少爺打聽的事,實在有些為難。我也是才到這茶樓里打雜的,不如待我去問問掌柜的,再來說與少爺聽?!?p> 說著那小二又替阿離添了一盞茶,待看著他二人喝的舒暢了,才三兩步跑了進去。片刻,便聽得小二笑著出來,道:“掌柜的說請二位進里間飲茶,許是有些線索可以告知兩位少爺?!?p> 林浩懷一聽,便歡喜了,起身往堂上去。小二見他起身了,這才將桌上的銀子揣進懷里。阿離跟著也進了茶樓。
“你這茶樓里空無一人,掌柜的在哪兒?”林浩懷帶著兩分奇怪,開口問道。小二故作神秘一笑,道:“少爺有所不知,眼下城里不準(zhǔn)說書唱戲,咱們的客人都在后頭聽?wèi)蛭哪?!?p> 林浩懷一聽了這話,心中便有數(shù)了。他兒時便聽爺爺提起過從前風(fēng)臨城的茶樓是最熱鬧的,許多唱戲說書的都成了追捧的名角兒。待他能跑能竄了,卻都成了禁忌。尤其是說到端仁太子的戲文,更是嚴(yán)厲,抓了好多有頭有臉的角兒。如是,這康寧年間的事,在風(fēng)臨是個禁忌,無人敢唱,亦無人敢評。
林浩懷見小二這陣仗,心中倒生了一絲獵奇之心。面露歡喜的看了阿離一眼,催促道:“今日倒是有個新鮮事!”
阿離哪里懂這些陳年往事,只無感的跟著林浩懷往里去。繞過一方天井,穿了一條過道,又轉(zhuǎn)進了一個破敗的木門前。林浩懷拍著小二的肩嘆道:“你們這弄的隱秘哈?!?p> 小二笑了笑,卻不說話,只作勢讓他進去。林浩懷拉著阿離便推開了木門進去,阿離看了一眼面前昏暗的一片,問道:“小二,你這戲臺子怎的這般漆黑又悄無聲息?”
還不待阿離回眸,昏暗的室內(nèi)冒出一個聲音來,低沉而冷厲。聽聲音像是個年長的武夫!
“站好了!”
林浩懷被這聲音一吼,嚇得趕緊去尋那小二,慌亂之中只抓著一只衣袖。那人也并未掙脫,只掏出了火信,燃了油燈。
油燈忽閃燃起了微微燭光,照著那小二陰邪的臉。林浩懷一聲驚呼道:“你想作甚?”
“哼!”小二卻冷笑了一聲,哪里將林浩懷放在眼里,只狠狠的道:“快說,你們究竟是做什么的?”
“尋人!說了尋人,你不知便罷了,還想劫了我們不成。你可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咱們可不是尋常人,勸你們最好識相,乖乖的放了我們回去。尚可免了一死?!绷趾茟研闹腥缋讘?zhàn)鼓驚恐不已,嘴上卻是狠話先放了出來。
阿離卻將眼放在了躲在暗處的那武夫身上,燭光微弱映著他的輪廓模糊不清。
“尋的是什么人?”那武夫轉(zhuǎn)過身來,一雙粗獷的眸子落在文弱的林浩懷身上,林浩懷竟嚇得不敢作答。
“我姑姑!”阿離站在燭光下,淡淡的說道。
封閉的室內(nèi)一股潮氣嗆得人嗓子發(fā)癢,林浩懷不停的轉(zhuǎn)動著脖子,向那小二道:“再亮一盞燈吧!”
小二凝著那精明的小眼,三分嫌棄的冷哼一聲,道:“你還真當(dāng)你是少爺啊,要求真多?!?p> 阿離不等那武夫開口,便問道:“你們是誰?想干什么?”
“誰?”武夫冷厲的話語里帶著一分嘲笑,看著面前的少年,問道:“是誰讓你到三泰酒樓來尋你姑姑的?”
阿離聽他這一問,自然無從回答,搖了搖頭,道:“不知道?!?p> “哼,休要同他們再扯,定是那老賊派人來殺的?!毙《曇粢粰M,面上青筋都暴露出來。
那武夫卻沉著許多,又問道:“你姑姑是誰?”
阿離聽了這一問,又是無從回答,搖頭道:“不知!”
“哼,一問三不知,你這是在逗我么?”那武夫也有些耐不住了,臉色愈加陰郁起來。
林浩懷知今日是撞了鬼了,只怕難得逃脫,便喊道:“阿離,別同他們廢話,他們一定是前朝余孽,都是些亡命之徒,沾不得。”
林浩懷話還沒喊完,便見那小二欲要動手,阿離一時急了,一把推了林浩懷,迎面出去便是一掌。林浩懷一個趔趄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
阿離立穩(wěn)了身子,剛要問他,卻見那小二迎面刺了過來。短刀小巧,來勢迅猛,精準(zhǔn)不差,正對著她頸間。昏暗中陰風(fēng)夾著霉味纏繞在脖間,鼻息之間皆是這惡心的味道。對于阿離而言,這場架打的可不舒暢。
“看吧,阿公!是個會動武的。他們終究是忍不住了?!?p> 這小二亦不是個尋常小二,那普通的短刀在他手上竟似生了魂的,追殺起目標(biāo)來精準(zhǔn)迅速。阿離好歹在老頭手下練過一陣子的基本功,應(yīng)付起來卻是有些吃力。直到這真刀真槍的干了起來,阿離才后悔沒有再扎實點練練基本功。果然老頭還是沒有念叨錯。
“阿離,擔(dān)心些!”林浩懷縮在一旁看著,心中也不免擔(dān)心。
“你自己顧好自己吧!別添亂!”阿離話語一落,便往后一跳三步遠(yuǎn),轉(zhuǎn)動雙手,口中念起了風(fēng)雷訣。這道法訣是她迄今為止最為熟練的法訣了,一到關(guān)鍵時刻便用上了。
“玄法!”站在一旁旁觀的武夫露出了驚異,忙道:“軍仔,擔(dān)心!她會玄法!”
那小二一聽,也露出了驚異之色,道:“還來了個新鮮玩意兒!”
誰知這小二卻是不怕的,收了短刀,也念起了口訣來。阿離的風(fēng)雷訣才起,這廂便卷了一道白光出來,其內(nèi)閃著電光,阿離瞧了一眼心中一驚,暗道不好。眼見著那電光霹靂,驚雷聲四起,眨眼便可化雨將她這藍(lán)火澆滅。
阿離心中一緊,暗道難道今日遇了個與老頭同宗同門的家伙?卻不待她問,那小二便先開了口道:“你也是玄門弟子?”
“怎的?要同我套近乎!”
“哼,你這小子三腳貓的功夫還敢拿出來使,可別辱沒了師門?!毙《彩莻€高傲的主,不止對決上絲毫不讓,就連言語上也盡是譏諷。
“好小子,你倒是報上師門來,看本少爺能不能秒殺你?!卑㈦x素來放慣了狠話的,此刻自然也不示弱。言語間,雙腳一跳,盤空坐起,合掌化十,念的卻是在老頭那學(xué)的須彌法咒。
老頭其實也未正經(jīng)教她這法咒,不過是在念時被她瞧見了。阿離此時將她搬出來,完全是看中這法咒的無邊法力,雖然她是做不到一成的,但用來嚇嚇面前的小子,或許還是有用。
果然,那小子面色生怖。凡修玄門者,哪個不知這須彌法咒?
阿離冷眼笑著,大聲道:“小子,怕了吧!還不快快投降。小爺我可是玄門密宗后人,師承端仁太子姜羽桓!你這三腳貓的功夫,還敢拿出來秀?”
阿離信口開河旁的倒好,只一提到這端仁太子,這小二一并那旁觀的武夫面色都變了。只冷聲問道:“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