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話，顧慕芬就聽著，也沒說什么。她突然問起了父母的愛情，當(dāng)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顧媽媽說兩個人一起在南方打工，時間長了，日久生情，看對眼了，就在一起了。她又問道當(dāng)初要孩子有什么想法，是偶然生下了她還是有計劃的。顧媽媽頓了頓，說她想不起來了。
顧慕芬都已經(jīng)二三十歲了，母親到了這個年紀，早年的事情想不起來也正常，她沒有繼續(xù)追問了。
到了晚上，顧慕芬突然說明天就要回華城，老板臨時通知，有急事，要趕緊回去。顧爸爸顧媽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張杰才更是被這突然的離別弄得措手不及。顧媽媽勸說了很多次，要求跟領(lǐng)導(dǎo)請求緩緩，顧慕芬都搖頭了。最后，她買了明天中午的機票，飛回華城。
第二天，天還沒亮，顧慕芬就起床了，張杰才也起床了，他幫忙拿著行李，先叫鄰居幫忙送到汽車站，然后又陪著她坐上機場大巴。一個多小時的路程，誰也沒跟誰說話，真的就像陌生人一樣。
機場比來的時候更空，工作人員也只有幾個，整排整排的空位，飯店都沒有開門，甚至便利店也都關(guān)閉了。張杰才幫忙辦理了登機牌、行李托運。
顧慕芬準(zhǔn)備安檢了，走到一半的時候，張杰才突然喊了聲“老婆”，她停住了，眼睛一熱，鼻頭一酸。他沖上來，來到她面前，緊緊抱住她，帶著哭腔說道：“老婆，我愛你?！?p> 她回以擁抱，哽咽著說不出話，半晌才說道：“謝謝你。”
“請讓我多抱幾分鐘，也許這是最后的擁抱。老婆，請允許我多叫幾聲老婆，老婆，我真的好愛好愛你，真的舍不得你。對不起，我不能給你帶來幸福。老婆，對不起。希望你以后能夠過得幸福。老婆，我愛你。”張杰才的力道很大，把她抱得喘不過來氣，他的眼淚滴在她的身上，滾燙。
她也緊緊抱住他，哽咽著說道：“跟你在一起，我過得很開心，謝謝你，老公。希望你以后能夠遇到比我更好的更合適的姑娘。不要說對不起，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機場提示登機了，張杰才緩緩松開她，淚眼朦朧地望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又跑到機場外面，望著天空，直至一架飛機升起，慢慢變小，消失在視線中。
他失魂落魄地從機場離開，坐上回程的大巴，只有他一個乘客的大巴。淚水放肆地劃過臉龐，她將永遠地離開他的懷抱，不再屬于他了，永遠。
飛機剛起飛沒多久，乘務(wù)員就來送餐了，看到她的淚痕，還特意遞給了她一份濕巾，安慰道：“以后有空再回家，新年快樂?！彼舆^濕巾，對著乘務(wù)員笑了笑。
望著窗外，望著漸行漸遠的家鄉(xiāng)，再也看不見他。為什么要如此匆匆離去呢？也許只是害怕自己不能把戲演全套，害怕在春節(jié)期間被父母知道了離婚的消息吧。聽到他那么動情地叫自己“老婆”，那么深情地擁抱著自己，她的心里暖流涌動，但這次沒有心軟，不再回頭?？斓稊貋y麻，還是不要彼此折磨了。
下了大巴，張杰才沒有再坐車回家。他一個人，晃蕩在空空的街道，無聲無息，就像一只擺動的蝌蚪。這是一種怎樣的悲傷？沒有合適的人可以傾訴，甚至沒有地方可以宣泄，就像被獨自緊閉在黑暗的屋子里，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
他走了很久很久，大概兩個多小時，才慢慢接近家門。臉上的淚水早就被風(fēng)干了，紅紅的血絲早就被吹散了，他甚至努力笑了笑，以符合新年的氛圍。最后還是決定不笑，越笑越想哭。在這個最熱鬧的時候，他注定是最落寞的男人。
到了家里，爸媽看他一個人回來，問怎么沒在岳父岳母家多住兩天，小芬怎么沒回來。他說她被緊急召回公司了，工作太忙了。又說自己剛從機場送她回來，有點累，需要回房休息。父母看他臉色不是很好，而且新年過節(jié)的，也沒多嘴。
回到兩個人的房間，回到雙人床，只有一個人，昨晚還是兩個人，今天只有一個人，今后也只剩下一個人。張杰才躺在床上，長嘆口氣，閉上眼睛睡去。
飛機落地了，華城機場的人還是要比家里多的多，畢竟是一線城市。她不趕時間，坐了地鐵，地鐵上的人還是很少，一排座位只坐了一兩個人，有些甚至空著。每個人都專心地玩著自己的手機，好像其他人不存在一樣。她也拿出自己的手機，這才想起來，今年春節(jié)好像都沒發(fā)過新年祝福，甚至自己的老板都沒發(fā)，算了，都大年初二了，已經(jīng)過了拜年的時候。
小區(qū)里面的人也少了很多，平時有些老頭老太太遛狗逗貓，現(xiàn)在看不見了。還有小朋友追逐打鬧，也看不見了。真不知道人都到哪里去了，一路走來，竟然沒看見個人影。顧慕芬一個人拖著行李箱，從一樓到五樓，有些累。開了門，又拖上二樓，再開了門，終于可以一屁股坐下來休息了。
有些口渴，不過房間里沒什么喝的，只能燒水了。出來接水的時候，看到了樓梯，有點好奇，打了水，燒上，出門，上樓。
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江風(fēng)正在房間里奮筆疾書，她敲了敲窗戶，他抬頭看到了她，她比劃了一下，進門了，靠在門上問道：“你也回來這么早？”
“一直都在?！彼f道。
“我回家的時候你鎖著門呢，難道沒回家？”她問道。
“只是出去辦點事，這里就是我家?！彼f道。
“呃，你這里有水喝嗎？我太渴了，水還沒燒好。”她說道。
他站起來，拿著保溫壺，倒了一杯水，遞給她，說道：“喝吧?！?p> 她接過水杯，順勢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在寫什么呢？”他也坐了下來，說道：“沒什么，瞎寫?！?p> “哦。”她低下眉頭，盯著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