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獻(xiàn)七年。
琴沫顏在床上翻了個身,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在說話。
屋外一對母女的聲音清晰傳了進(jìn)來。
“娘,大小姐要是真死了怎么辦!”
婦人聽了女兒是話不以為然,“放心,那琴家要是真在乎,就不會把她丟出來大半年不管了?!?p> 琴府?琴府不是早跟自己恩斷義絕了嗎?她們在說什么?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死了么?自己怎么會躺在這里,腦子一下子懵了。
難道她沒死透,被救回來了?
魏承銘?皇宮里,能救她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不對,這不是皇宮。
皇宮內(nèi)院之中,上到朝廷命官下到雜役奴仆皆說大魏通話。
……這聲音怎么越聽越覺得耳熟?
”娘,我們還是給大小姐請個大夫吧…“
“我不是請過大夫嗎,是她自個福薄,吃了藥也好不了?!?p> “可,那個藥您明明是給我喝了…”
“住嘴!我說是她喝了,那便只能是她喝了!”
母女?!
琴沫顏心中一緊,瞬間清醒。
灰白的紗簾破舊,輕薄破舊的被褥,這里好熟悉,卻又想不起…
當(dāng)下情況不明,琴沫顏決定先離開這里,待她弄清楚這家人的意圖,再看是否報恩。
想著便一鼓作氣將自己撐了起來,下一瞬胳膊一軟,整個人便‘啪’的一下摔到地上。
疼的琴沫顏眼淚都要蹦出來了!郁悶的看了眼自己剛剛睡的床,這床,怎么會這么高?
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手,瘦瘦的,小小的,這是我的手?
這分明是一個小女孩的手!她這是怎么了?
“大小姐醒了!”
伴隨著一聲驚呼,琴沫顏落入了一人懷里,將她從地上抱回床上。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女子一聲聲低語著,順手將琴沫顏身邊松散的被子,都細(xì)細(xì)掖好。
女子一身皂角味,竟讓她有些懷念。
齊蓉?
看著眼前只有二八模樣的女子,琴沫顏產(chǎn)生了質(zhì)疑。
齊蓉比她年長十歲,今年應(yīng)在三十四歲上下才對!
聯(lián)想到自己整個人的縮小,難道,她還是死了?
這里是死后的世界?
為什么齊蓉死后是十六歲的模樣,而她卻是小孩子?
閩村齊氏家里破舊的屋子,濕冷的被窩,這一切就好似回到十六年前一般。
或許,這是她的生前回溯,以前有聽人說起,卻不知竟是這樣的,這感覺就好像重生了一般。
“嘶…涼…”
琴沫顏微微皺眉,看著對方探向自己額間的手,有些不解。
“娘,降了降了!大小姐終于不燒了!”
原來是試溫,琴沫顏心中莫名一暖,齊蓉這人,本性不壞,只是被齊氏慣的有些驕縱罷了。
順著齊蓉的目光看向齊氏,琴沫顏很快抓到對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厭煩。
“大小姐生來便享有富貴,又有神明保佑,這點小病自然是傷不到她了?!?p> 這話里話外的陰陽怪氣,還是沒變。
活著的時候,她在母親去世后不久,就去了閩村,與這對母女一同生活了六年。
六年里,齊蓉明面上給她下絆子,齊氏暗地里對她使陰招。
說起來,齊氏背地里給她下藥的事還是劉大地發(fā)現(xiàn)的。
齊氏的身后,是琴項氏,琴沫顏的繼母,那個搶了自己母親正妻之位的女人。
琴項氏以齊叔與齊蓉的命威脅齊氏為她辦事,身為奴仆,齊氏也不過是內(nèi)宅斗爭里的犧牲品。
如果不是十二歲的那年,琴沫顏在一群土匪手中救下魏承銘,她的后半生大概會嫁給劉大地吧。
如果她不是自作聰明,覺得魏承銘單純善良可利用,便不會陰差陽錯的嫁給他了,也就不會有后面的那些事情了。
當(dāng)時的她哪里會知道,身為皇子的魏承銘只是享有皇子之名并沒有皇子之實。
不僅如此,那時候的魏承銘還笨,明明他可以就琴沫顏救命之恩向今上討個恩賜,琴家順其自然的就會把她接回去了。
借著今上與皇子的勢,琴沫顏就算扳不倒琴項氏,也能重創(chuàng)她。
但魏承銘偏不,也不知是誰給他出的餿主意,讓他壞了自己名聲,用這一身污名的跑去迎娶琴家嫡女。
此話一出,琴項氏當(dāng)晚就摘了自己女兒嫡女身份,并連夜叫人以‘嫡女’的身份將琴沫顏從閩村接了回京都。
琴沫顏本不想嫁的,可一看魏承銘那傻乎乎的樣子,就心軟了,最后就這樣稀里糊涂的就嫁了。
那時的琴沫顏哪能想到,就魏承銘這么傻乎乎的人,會因兄弟迫害走投無路,最后成為那萬人之上的存在。
回想婚后的那些日子里,最值得開心的,就是婚后沒多久,以擔(dān)心家妹因她受累,得不到好姻緣而向皇帝請愿。
為了妹妹‘幸?!龥]少努力,從家世到品行,選了大半個京都,竟沒選出一個好的。
眼看時間越拖越久,皇帝也惱了,從那余下的幾家,隨便指了兩戶就讓人嫁了。
氣的琴項氏生了好一場大病,久醫(yī)不好,郁郁而終。
思緒回到眼前,齊氏母子見她安好已經(jīng)離開房間。
琴沫顏舉起那縮水的小手,試著咬了一口。
嘶……好疼。
摸摸肚子,有點餓也有些渴…
一個會痛會餓會渴的死人,與活人又有什么區(qū)別。
三天之后,琴沫顏病已好的七七八八,此時的她基本可以確認(rèn),她確實是重生了。
上天讓她重活一次,可不是把用來與齊氏母女斗智斗勇上的。
琴沫顏要回京城一趟,雖趕不上阻止大哥受傷,但為他尋一個大夫看病還是沒問題的。
前世里,大哥聽了她高燒不退,昏迷不醒的消息,想找大夫去閔村給我看病,因此偷了琴項氏的銀兩,還沒逃出門便被抓了。
父親聽到消息趕回時,大哥已經(jīng)在雨里跪了近兩個時辰。
迫于項氏一族的壓力,整個京城無人敢醫(yī)治大哥。
若不是下人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給大哥用了土法子,大哥此生怕是再也站不起來了。
此后這病根也就落下了,每當(dāng)陰雨天時,大哥這腿便劇痛無比。
等到琴沫顏得勢歸來,這雙腿也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