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徠和幾位隨從都向程玉林行了禮,程玉林笑嘻嘻地問:“孟大哥又來替母親行善事嗎?”
孟云徠并不回答,只問:“小公子又來進香了?”
“你都知道的嘛!我先走了,好久不來,師父該想我了!”
程玉林說著,貓躲耗子一般,三兩步繞過他就往后去。
孟云徠眼疾手快,反手抓住他的后頸衣領(lǐng),提耗子一樣提了回來:“你那點子事兒,我什么不知道?前天不是才來過嗎?我看妙音師父只怕你來的太勤踏壞了白衣庵的門檻!你又是背著夫人偷跑出來的吧?”
程玉林掙扎著想要擺脫他,可他從小嬌生慣養(yǎng),怎比得上孟云徠軍伍中人?過了一會兒,只好認命一般彎腰縮首,連忙擺手說:“不是不是,我和兄長講過了,我有事情要辦。”
“哦?我怎么聽說你和他講了今天要去拜訪一鳴先生,討教作文之道?”孟云徠一臉了然地故意追問。
“我——我是說先去拜訪一鳴先生,然后,然后我就——”程玉林囁嚅著,一雙黑曜石似的眼珠滴溜溜直轉(zhuǎn),看起來委屈巴巴的。
孟云徠見狀放了手,程玉林立馬后退了兩步。
“我實話告訴你吧。他今天一早就去姑蘇衛(wèi)巡視,顧不上你。你只要早點回去別讓他抓到就行!”
程玉林整了整衣衫,有幾分心虛地看向孟云徠:“那你怎么知道我——”
“你的借口我數(shù)都能數(shù)得過來!除了拜訪一鳴先生,就是找張學士講經(jīng),再不,就是請路將軍指導弓馬?!泵显茝瓶粗诡^喪氣的模樣,笑著搖了搖頭。
“孟大哥,還是你最好了。”程玉林向他飛速作了個揖,轉(zhuǎn)身上山去了。
孟云徠在后面大聲叮囑說:“你早點回去!姑蘇衛(wèi)又沒多遠,他若是提前辦完事情回了城,到時候看見你不在。若是問起我來,可別怪我翻臉無情!”
蘇蓮子躺在路邊的擔架上,看著那位小公子很快就消失在崎嶇的山路遠處,莫名覺得他有點眼熟。但是她什么也沒說。
孟云徠注意到她的目光,便解釋說:“這是大將軍府的小公子,和青平也熟得很?!?p> 下山之后,蘇蓮子坐了來時的馬車,一名隨從駕車,孟云徠和其他人則騎馬跟行。
他身形高大,日常出入軍中又慣于昂頭挺胸,越發(fā)顯得英姿勃發(fā),玉樹臨風。平時常穿低調(diào)的烏衣,這次借了隨從寶藍衣衫,看起來格外惹眼,一路上的姑娘們都不時回頭指指點點。
將入城門時,一行幾騎自西凌塵而至。
為首的看到了他便揚鞭示意。
孟云徠見狀即刻翻身下馬,小步跑過去行了個禮:“少將軍,此行順利?”
“還不錯?!背塘⒀┪罩拮又噶酥覆贿h處的馬車,一揚眉:“是青平出來踏青嗎?”
孟云徠苦笑道:“是蘇姑娘?!?p> “哦,”程立雪想起前事,笑起來,“恭喜你啊,從此再到青平那里總算可以理直氣壯地討一杯茶喝了!”
“我總算是了了這一樁事,不然每次見到青平她恨不能吃了我!我這個親哥在她心里還沒你這個表哥分量重呢!”孟云徠自嘲地搖了搖頭,意有所指,緊接著又問:“少將軍這便回官曹?還是回府?”
“先回官曹看看,還有些瑣事要處理。從禽若是有空,一起來看看吧?我正有些事情想要找你商議?!?p> 孟云徠滿口答應:“自然有空。伏之請先行一步,我去交代那幾個伙伴一聲,這就打馬趕上你。咱們巡城衛(wèi)官曹見?!?p> 程立雪點了點頭,帶著一群人撥馬進城去了。
孟云徠來這邊說明了情況,讓隨從們護送蘇蓮子回青云觀,自己便追程立雪去了。
青云觀里,采萍和谷豐兒,閬風早已經(jīng)收到了消息提前趕回來。
馬車剛到門前,蘇蓮子還沒來得及下車,采萍就哭著撲在車邊上去扶她:“公子!你怎么樣了?傷到哪里了?重不重?要請大夫嗎?”
只見蘇蓮子慢慢起身,若無其事地穩(wěn)穩(wěn)邁下馬車,笑著對她說:“我沒事。看你嚇壞了吧?”
采萍轉(zhuǎn)過身一步不動,依然緊張地盯著她的背影。
谷豐兒在前面說:“我早就說過嘛!我們蘇姐平日積德行善,一定會逢兇化吉,遇難成祥的。那個混球,胡說的什么話?竟然說蘇姐摔下了天坑,受了重傷?”
說完一抬頭,魂都要沒了。
那個傳話的人正在諸位隨從中直勾勾地瞪著他呢!他一溜煙兒便躲回了觀里。
閬風狐疑地走上前去打量著蘇蓮子,看著她一步步走進觀里,左臂自然如常,右臂卻有些僵硬。
忍不住問:“蘇姐,你的傷真的不要緊嗎?”
蘇蓮子這一路上,倒不覺得有多疼,而且肩上的傷口也沒有再出血,只是依舊有些使不上力氣。想來休息幾天養(yǎng)一養(yǎng)就好了,于是朝他安慰地笑了笑:
“右邊讓山上的石頭砸了一下,有點使不上力,得養(yǎng)幾天就好了?!?p> 閬風眼里依然流露出擔憂的神色,但他什么也沒說,而是轉(zhuǎn)身出去了。
采萍追上來,先是要扶蘇蓮子的右臂。剛一碰到便想起來蘇蓮子右臂有傷,又迅速跑到左邊,小心翼翼地扶著她:
“蘇姐,你以后還是得帶上我才好。要不然萬一出了意外——呸呸呸!萬一需要人手,我也能幫你?!?p> 忽然,一大一小兩團白絨絨的東西追逐著滾了過來,那大的在蘇蓮子腳下跳來跳去,來回撲著她的衣角。時而發(fā)出“汪汪”地叫聲,興奮得不得了。
那小的才只有一丁點大,跟在它尾巴后面繞來繞去,活像一個小毛球。
把兩人逗得都笑起來。
谷豐兒在檐下拿出兩片蘇蓮子之前晾干的肉干,沖著毛胡子和白球?qū)W著它們的聲音“汪汪”地叫了兩聲,然后把肉干往腳下一拋。
兩只狗立馬跟勾了魂一樣,離開蘇蓮子,一陣風朝他這邊追來。
和塵道長聽到動靜,打開門看了看,一甩拂塵,又轉(zhuǎn)身進去了,只留下一句沒頭沒腦的嘆息:“世風不古,人情易變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