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揮退了所有的下人,自己動手溫水沐浴,才輕輕吹了燭火,撩起床簾,躡手躡腳上了床榻。
花涼早已經(jīng)洗漱過了,雙手交疊在腹部睡在涼席上,身上蓋著薄紗,靜靜閉著眼睛,月光下長直的睫毛微微閃爍。
屋外有一個小池塘,蛙鳴陣陣,螢火蟲星星點點偶爾會飛到蚊帳外表。
窗戶開了一半,窗臺邊放了一堆石頭,屋外的花樹花團錦簇。
世子側(cè)身睡在花涼旁邊,伸出手覆蓋在花涼的手上。
花涼抽出手,轉(zhuǎn)身面對窗戶和墻壁,身體曲線玲瓏。
世子嘆了一口氣,悄悄捏著花涼的一縷發(fā)絲,挪著身子湊近花涼,想要摟著朝思暮想的人,最后又在快要摟住時停了下來。
花涼紋絲不動,睜開眼睛,轉(zhuǎn)而又閉上眼睛,壓下那些不好的回憶。
新婚之夜,她就被他留在了新房,于是她成為整個世子府飯后茶余的笑柄。
那次他喝醉了酒,硬闖進她的房間,拎著她的衣領(lǐng)問她到底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給她,除了休書都可以。
她只是笑著說:“正妃之位。”
他兇狠地質(zhì)問她:“難道你也是這種貪慕虛榮的人?我道花家姑娘有何不同,原來也是俗人?!?p> 他的婚姻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婚姻還涉及到整個東陽國的穩(wěn)定。
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們的第一次并不愉快?;鲞€受了傷。
花涼坐了很久的馬車昏昏欲睡,過了好久,才到她的家。
母親拉著她:“世子爺對你好不好?世子妃為難你沒有?”
花涼看著容光煥發(fā)的母親,眸光閃爍了一下:“我在世子府過得很好?!?p> 母親拍著花涼的手:“兒呀,你得想個法子,女人沒有兒子怎么安生立命?”
花涼微微低頭:“母親,我曉得的。”
她大抵是做不到和一個陌生的人生兒育女。
那個死去的孩子,成了她心中解不開的解。
縱使她生下孩子又如何?
那樣的富貴是以婚姻和自由做交換。
世子妃是正兒八經(jīng)的官家小姐,后臺強硬,生下來的孩子注定一生坦途。
而她的孩子,或許連她都不會喜歡……
母親靠著花涼的頭:“兒呀,母親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娘家無權(quán)無勢給不了你多少幫助,這次你大哥參軍,我們還要拖你的后腿。”
花涼眸色一暗,垂下如蝶翼般的睫毛:“難為母親了,母親你們年紀(jì)大了,就多休息,少操勞,我只愿你平平安安就好?!?p> 母親抹了一下眼睛,別過臉:“我就不耽擱你了,你去和你大哥告?zhèn)€別吧,也許以后就看不到了?!?p> “母親父親對不住你。你勸勸你大哥,或者讓世子爺阻擋一下?!?p> 大哥在院子里的樹下磨刀,看到花涼,丟下大刀,幾步走過來,像小時候一樣把花涼一下子舉起來顛了顛,故意板著臉:“花涼,你輕了?!?p> 下一秒母親的雞毛撣子就打得大哥滿院子叫喚到處跑:“多大的人呢?萬一你妹妹懷孕了怎么辦?造你這么一舉豈不是流產(chǎn)了?!?p> 大哥抱著頭到處跑,看到母親跑不動,還要假裝跑不過挨上幾下讓母親解氣,邊跑邊大笑:“哈哈哈,母親,我錯了!我錯了!別打了!你會心痛的。”
他無法想象花涼會生下別人的孩子,她還那么小。
母親揮舞著雞毛撣子,氣喘吁吁:“我就是心痛狗,也不心痛你。”
花涼:“……”
大哥扶著母親輕拍著母親的背:“你老就該多攆一下我,天天鍛煉身體好?!?p> 于是,他成功的得了母親一記白眼。
大哥給母親順氣:“母親待會給花涼小姑娘多煮一點肉,太瘦了,像干豇豆一樣丑!”
母親狠狠在大哥的手上擰了一把:“還嫌棄別人?全家最丑的就是你——花暖!”
花暖得意洋洋:好好,“行行,我最丑!反正我妹妹漂亮就行?!?p> 花暖:“母親,我有幾句話要給花涼說。”
母親:“你們好好說,我去給你們煮飯?!?p> 花暖:“母親我要吃回鍋肉!”
花涼看著母親望過來期待的眼神,話到嘴邊的又咽了下去:“糖醋藕片?!?p> 花暖:“花涼,今年的槐花開得不錯,你不吃槐花糕?你要是想吃給大哥說一聲,大哥馬上就去給你買?!?p> 花涼想起世子府的那克槐花樹,心中一痛,笑著搖搖頭:“我很久都不吃了?!?p> 花暖:“也對,吃這么久吃膩了。那你肯定是沒吃過西雪國的槐花糕,那味道……”
花涼:“說得好像你吃過一樣?!?p> 花暖揉了揉花涼的頭:“大哥是沒吃過,但是大哥不能讓你也沒吃過。你等著大哥打下西雪國的槐花城,就讓你吃一輩子的槐花糕?!?p> 花涼覺得好笑:“一輩子嗎?會吃膩的。”
花暖:“不會膩的,聽說西雪國關(guān)于槐花糕點就有一千三百多種做法,槐花城占了九百多種。小妮子,你是想大哥幫你把整個西雪國給你打下來嗎?”
花涼笑罵道:“要是別人聽說了,準(zhǔn)會笑話你。為了槐花糕,就要打西雪整個國?!?p> 花暖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我妹妹當(dāng)然是我寵著,她長得好看說什么都有理。誰要是不服氣,就吃我兩拳。”
花暖沉下心來,俯視著眉梢淡淡愁倦之意的女子:“花涼,你過得不開心?!?p> 花涼知道自己瞞不過大哥:“還好,習(xí)慣就好。”
花暖異常認(rèn)真地看著花涼青絲上的槐花玉簪:“難道不想知道他過得怎么樣嗎?”
花涼抬眼遠(yuǎn)眺:“不了,這么多年,都已經(jīng)忘了?!?p> 她已經(jīng)嫁人了,就得忠于夫君,不得對他人再有任何念想了。
思念太過苦痛,放過他,就是放過了她自己。
花暖想要把他們的秘密說出口,卻找不到理由。
當(dāng)初那個他敵視的少年,被皇上賜了婚,娶了個刁蠻的女人,不過十年,他才三十歲已經(jīng)雙鬢斑白恰如那一樹的槐花,卻失去陽光和燦爛,只剩下習(xí)慣的溫柔。
花暖看著花涼亭亭玉立宛若少女,如今咫尺天涯,內(nèi)心越發(fā)堅定。
只等他有一天位高權(quán)重,就再也不會有人欺負(fù)花涼。他會命令世子一輩子對花涼好。
只是那樣的權(quán)勢要有多滔天才能達(dá)到?
他心知肚明,只得努力,讓世子不能小覷花涼。
他越強大,花涼就越有后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