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伯仁之死

　　“徒兒仰慕師父已久，想跟著師父修道成仙?！?p>　　“成仙？”思真上仙咬重這兩個字。

　　“對…因為我不想當(dāng)個被人唾棄的小妖，我想修煉成仙?！?p>　　也許是借口，也許是蘭兮內(nèi)心深處的委屈。

　　“你想成為神仙，為了那萬人敬仰的浮華名份，可知做了神仙的職責(zé)？”

　　蘭兮啞口。

　　“兼濟(jì)蒼生，以天下為己任，保護(hù)包括曾經(jīng)唾棄過你的人類。不再是一個逍遙小妖，也不可以隨心所欲。成仙不是修行的終點，是重?fù)?dān)的開始。世人對你的敬仰不在于你做得好不好，而在于你是否稱他們心意。是仙，不僅僅是被唾棄。你還想成仙嗎？”

　　思真上仙一席話讓蘭兮覺得特別慚愧，成為神仙不是小愛，而是大愛。

　　“想。”蘭兮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應(yīng)道。

　　“那你會是一個好仙嗎？”

　　蘭兮被問愣了。

　　“你想明白了再來找我。”

　　“是?！碧m兮退了出去。

　　看見葉漆在門口等著她，蘭兮央央抬起頭，“師兄拜師時，師父也這樣問過你嗎？”

　　葉漆寵溺地摸摸蘭兮的頭，“師父沒有說，我一開始就知道?！?p>　　“我以為我自己還算厲害，至少在同輩里，吃得了苦，周旋得了人情?？墒?，我好像又很失敗，似乎一直都沒有活明白?！?p>　　“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所以師父才讓你自己選擇。我們每個人沒有義務(wù)去選擇天地大愛，照顧好自己，問心無愧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p>　　“心懷天下是師兄的選擇嗎？”

　　葉漆沒有回答，反問蘭兮，“會是你的選擇嗎？”

　　蘭兮也不說話，她想些許是自己太年輕了，情愛在她心中占據(jù)了重要的位置。明明可以撒謊騙騙思真上仙，可是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她想自己真是個自私的狐貍，凡有一事做到極致也是令人敬佩的本事?？墒牵龥]有喜歡千欹雨喜歡到違背自己的本心，也沒有大方豁達(dá)的心思去兼濟(jì)天下。

　　腳上的鐐銬縮了一分，沉了一分。

　　如果不能奢求感情，不能奢求聲譽(yù)，總能奢求活命吧。

　　“師兄，我得想想。”

　　“師兄想你快樂地過自己的生活。”葉漆順手整理蘭兮頸肩的頭發(fā)。

　　蘭兮脫口而出，“跟師兄在一起我就挺快樂的?！?p>　　蘭兮突然明白了什么，轉(zhuǎn)身又沖回思真上仙的跟前，又是撲通一跪，“師父，蘭兮想明白了！”

　　蘭兮真的想明白了，成仙一直是她揣在心里不敢言說的念想。怕被同行的小妖嘲笑，怕自不量力，怕付出努力不曾有回報。好仙不一定要大到兼濟(jì)天下，也可以小到安分守己。只要自己不出格也算不上壞仙。

　　如果日后的日子如這幾天一般，倒也不會無趣。

　　遙遙無期也會變成一種甜蜜。

　　“好，你隨我來。”思真上仙起身。

　　原來禁室里還有禁室。

　　蘭兮跟在思真上仙身后，怎么感覺越往里越有生活的氣息，這垂簾，還有好多的畫像，都卷著掛在墻上。

　　唯有一副冰霜圖，圖上一人盤腿而坐。

　　“好熟悉?！?p>　　聞聲，畫中人睜開雙眼，蘭兮著實嚇了一跳，連退兩步，畫中人便走了出來。

　　他作揖，“師父?！?p>　　原來又是一位師兄，那不就是葉漆的叔叔！

　　思真拿出那日在她發(fā)間挑下的發(fā)帶花信，一揮手它又纏于蘭兮的發(fā)間，這模樣和那日在后山時一樣。

　　“師父？”

　　思真又是一揮手，那些原本卷起的畫軸全部解開。

　　所有的圖，皆為美人圖。

　　蘭兮看著自己四周，畫像將自己團(tuán)團(tuán)圍住，有巧笑倩兮的少女，有蒼老斑駁的奶奶…這是——同一個人！這是一個人從青春到年老色衰，所有的畫像都系著這個發(fā)帶。

　　不同的畫上有不同的題字：

　　空谷有佳人，倏然抱幽獨。東風(fēng)時拂之，香芬遠(yuǎn)彌馥。

　　時聞風(fēng)露香，蓬艾深不見。

　　氣若蘭兮長不改，心若蘭兮終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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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兮清楚，這畫中人絕不是自己，更不可能是轉(zhuǎn)世，看這落筆的時期，是一百年前左右，那時的她清清楚楚的待在青丘。更甚，這位美人從年華到蒼老，跨度不過五年的時間。

　　蘭兮撲通一聲跪下，“師父?！?p>　　“說真的，你和墨蘭真有點相似。”

　　蘭兮低頭不語。她一直不解千欹雨為什么大費周章的抓她，明明那么多人渴望當(dāng)上藍(lán)主兒，她也不明白千欹雨為什么偏向她，他說她不像瀾煙。原來…

　　她自始自終相像的人是他對頭的愛人。

　　“千城主一直不解，為什么我被他用盡全力的一掌打入深淵之下還能活著回來，創(chuàng)下這墨真派。直到他聽到一個故事，空谷有佳人，倏然抱幽獨。一仙墜其中，得心創(chuàng)派以廝守?！?p>　　這個故事有點熟悉。

　　“這一百年間，墨真派受到來自各方的騷擾不斷，不是搶法器，就是偷蘭草。蘭兮你啊，是唯一一個從我院子里拿走蘭草的人，因為你與墨蘭有幾分相似。沒想到我一時心軟放過你竟成為你被利用的原因。在好幾十年前，有一只紫色的蝴蝶闖進(jìn)了這禁室，偷走了花信和一幅畫像。這個故事不假，我的心是墨蘭的內(nèi)丹，可以救人，但需我自愿給出?！?p>　　蘭兮別過臉，原來這些小把戲，上仙全看在眼里，師兄也都知道。

　　“原來師父你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來意了。那為什么…”還要留下我，看我做作行事。

　　“三年前，有一只狐貍偷了蘭草卻沒有去千頃城，而是在山下村與一位葉家小子談起了紅塵之事。那個小子跟我說她是一個好妖，要我教他點本事可以護(hù)著她。”

　　“葉哥哥？他人呢？”

　　“他死了?！币慌缘漠嬛腥似降卣f。

　　“怎么死的？”蘭兮心燥不安，“師父也懷疑是我殺了他？我沒有！”

　　“你什么都不記得了？”畫中人偏頭問她。

　　記得？記得什么？

　　“記不清了，我冬眠一場就記不清了，記不清他的臉，記不清那些美好?！?p>　　“蘭兒姑娘怕是記著偷別人的心而丟了自己的心。記不得我來告訴你！”畫中人一瘸一拐地走進(jìn)視線，“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叔！”葉漆沖進(jìn)來試圖打斷畫中人的話，“別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