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揉眼，坐起身，屋里一燈如豆，三個道士已經(jīng)拿著拂塵面向門口站著。哪里有什么大魔鬼。
我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我凝神一聽，屋外似有人跑過……跑過去，又跑過來，圍著我家房子跑了幾圈。突然間——“啪”的一聲，門被人踢開。
但門口……空無一人！
三個道士本要一涌而上，但此時也是蒙了。
我們幾個互看一眼，覺得還是得去探探，于是大家看青鶴。青鶴嚴(yán)肅地點點頭，慢慢朝門口挪去。我爹被赤豹、黑龍夾在中間，也往門口慢慢走去。
氣氛無比凝重，我在后面呼吸都不敢出大動靜。此一刻平靜，不知道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這樣一來，你此一刻也平靜不了，等于每時每刻都在緊張。
突然，門口探出一個亂糟糟的腦袋：“你家的牲口呢？”
我等了半天“神龍現(xiàn)世”，結(jié)果來個老瘋子，不由得怒道：“這么多口子人站在這里，你問我家牲口？你是不是有毛病??？！”
青鶴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大喝一聲：“魔頭，看招！”說著就搶攻上去。他兩位師弟也緊隨其后，攻了上去。
我爹愣了一瞬，顫聲道：“第一神龍！”
我無數(shù)次想像過，江湖高手之間打斗到底是什么樣？沒想到，我的江湖啟蒙第一課是如此的……怎么說呢？
我本來想展開長達(dá)兩千字的描述。比如他們用的什么招？誰現(xiàn)在占上鋒？誰挨了一掌？誰又如何反擊？我一概不知，因為……我只見三青一灰四道人影交錯來去，目不暇接。但很快，有兩道青影明顯慢了一些，漸漸被排除中心區(qū)域。但這兩道青影還是時不時地參與一下打斗。
具體打斗情況，以我目前的認(rèn)知水平，只能說“此節(jié)按下不表?！?p> 但是，我爹卻是目光灼灼，自言自語道：“果然是名師出高徒啊，沒想到青鶴年紀(jì)輕輕，卻有這般精湛的功夫和深厚的內(nèi)力?！?p> 我聽我爹那評論家的口吻好像真的懂，于是問道：“內(nèi)力深厚是有多深厚呢？”
“我看至少一個甲子往上。”
一個甲子？就是60年。青鶴莫不是個天山童姥……哦，不，童子。
“你莫誆我，他明明才20出頭的樣子，怎么可能有60多年內(nèi)力?！?p> “是有可能的，他玄門中人本就有一些提升內(nèi)力的不二法門，再加上玄元真人醉心丹學(xué)，聽聞有所大成。青鶴是首徒，定得真?zhèn)?，那么法門加上丹藥之力，說不定就能造就這般內(nèi)力?！?p> “我看這大魔鬼也不過五六十歲，這么說來，青鶴內(nèi)力不輸于他。說不定就要打贏了呢?！?p> 我爹卻搖搖頭：“我先前說了，青鶴對戰(zhàn)經(jīng)驗尚淺，都能著了我的道，你想想……很難贏得了第一神龍的?！?p> “那可不一定，我看這第一神龍腦子不太靈光的樣子?！?p> “他也是老了……”我爹竟然有些唏噓。
不過，我爹確實判斷得對。他話音剛落，青影忽然倒飛過來，重重地砸在墻角，那面墻轟然倒塌，騰起一陣灰塵……隱約中，一個青色的人影搖晃起身。片刻后，塵埃落定，我才見青鶴鼻青臉腫，嘴角滲血。
天啊，沒想到剛剛那番看似飄逸出塵的打斗竟是這般兇險。再看青鶴，為師門之責(zé)也好，為救人于危也好，如此賣命，叫人欽佩的同時又有些不落忍。打不過就早點撤唄，一盞茶功夫，就從玉樹臨風(fēng)變成殘枝敗柳，唉。
“你們幾個小道士打我做甚？”第一神龍叫囂道。
此時我才認(rèn)真打量這大魔鬼。須發(fā)全白，亂如狗窩，身上還有股陳年醬油的味兒。長得真是一言難盡，個頭也不高，也不魁梧。倒是一雙眼睛，精芒中透著一絲天真。眼神和他的氣質(zhì)非常不搭。
第一神龍的第一個問題暫時沒有人回答，因為青鶴他們仨正盤腿而坐，可能是調(diào)理身體吧……哦，運功療傷。
第一神龍忽然偏著頭看著我爹，半晌才道：“咦，你是沈太南的爹吧，跟他長得如此相像?！比缓笏挚纯次艺f：“這個女孩是誰？”我還沒回答，他又自顧自說道：“不管你是誰，反正我不殺你，今日我是來殺沈家牲口的，說到做到。你們今天都可以活命，不過，明天，我定來取走沈太南性命。叫他最好不要躲藏，否則，他就要賠上你們的性命了?！?p> 這是什么情況？這……第一神龍真的是傻了嗎？那敢情好，我們直接走人得了。
沒想到，我爹不知道抽什么瘋，忽然正色道：“昨天，你已經(jīng)殺了我家所有牲口了。你好好看清楚，我正是沈太南?！?p> 第一神龍皺眉又看了一會兒，道：“哦，果然是，不過老了很多了。既然如此，今日你就受死吧！”他舉起手掌，要像要扇蚊子一般隨意。
我感覺到我爹從未有過地緊張，但他鄭重道：“殺我可以，不過，你要放了這里其他所有人?！?p> 第一神龍長笑三聲：“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談條件，一水之恩可換不了這些，再說，我已經(jīng)給過你一次逃走的機(jī)會了?！?p> 不知道為什么這會兒第一神龍又非常有邏輯。
我爹坦然道：“我知道一水之恩換不了這些，但我還有另一件事要告訴你?！?p> 第一神龍：“何事？”
我爹：“我未曾殺死你的妻子……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