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xiàn)在是夏天,但深夜的河里還是冰冷沁心。也可能是因為我本有內(nèi)傷,入水后便覺得心口生疼,但我還是極力睜大眼睛,搜尋著拂塵的影子。果然,見拂塵正在緩緩下沉,我游過去一把抓住拂塵,往上浮游,但隨著憋氣時間越長,我的心口如壓巨石,感覺全身血液都在漸漸凝固,手腳不聽使喚,眼看蕩漾著月光的水面就在面前,岸上的畫面透過河水在我的眼中變得扭曲:那些山匪已經(jīng)圍在一起,開始搜刮我的行囊了,小飛還躺在不遠(yuǎn)處的地上一動不動,不知死活……我開始下沉,下沉,我現(xiàn)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死死地抓拂塵。
不知道過了多久……
等我再醒來時,躺在一個房間的床上,床鋪骯臟,房間簡陋,小飛躺在房間一角。我立即便要起身去看他,沒想到剛一動彈,心口劇痛,我不由得慘叫一聲又躺倒回去。這一聲叫,小飛反倒是動彈了,他悠悠轉(zhuǎn)醒,朦朧中環(huán)顧四周,看到我,立即緊張地爬起來,跌跌撞撞朝我走來。
我緩了一會兒,才有氣無力地問道:“小飛,你沒事吧。”
小飛道:“我……我沒事,俏姐姐,你怎么樣?”
我道:“還好?!蔽液鋈幌肫鹉前逊鲏m,伸手往旁邊摸了摸,沒有。我急道:“拂塵……拂塵?!毙★w也趕緊幫我找,他在我身邊翻找了一陣,這房間更是一目了然,根本不用找。我看小飛的表情,問道:“拂塵沒了嗎?”
小飛點點頭,又道:“一定是他們拿走了。不過,俏姐姐,那把拂塵……真的那么重要嗎?”
我明白,他想不通很正常,必竟我都大大方方地把銀子都給他們了,也不差一個拂塵。結(jié)果為了一個拂塵把我倆都搭進(jìn)來,命都快沒了,到底值不值當(dāng)。
我滿心愧疚,既愧對小飛,又愧對青鶴,但還沒法解釋。心情別提多郁結(jié)了。我試著挪了挪身體,對小飛說道:“你去拍拍門,既然我們沒死,肯定是有人救了我們?!?p> 小飛點點頭,立即跑去拍門,一邊拍一邊喊:“有人嗎?來人?。 ?p> 我心想,唉,不管怎么說,我們都活下來了。至于拂塵,我是肯定要拿回來的。哼,等我回到柳州,讓我爹去端掉他們的匪窩。當(dāng)然,我爹可能沒那么厲害。但……一有困難我還是會想我爹。
此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我們的救命恩人來了,我燃起了生的希望,竭力地支起半身,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門口。
門開了。
竟然是矮子老三!
他陰側(cè)側(cè)地笑道:“喲,沈家小姐醒啦?”
我一口老血又吐了出來,重新癱倒。說實話,我真的不是一個很堅強的人,從被第一神龍挾持那一路,我就很多次想死,到墮鷹崖一事,我也很想去死。但我又很懦弱,真讓我死我又怕。而這一刻,我感覺上天在耍我,我要絕望了!只是可憐了小飛,早知道我不帶他出來,或許他還活得好好的……
“你怎么知道俏姐姐的名字?”小飛厲聲問道。
哦,對啊。我剛剛滿心絕望,沒想到這茬。還是小飛清醒。這些山匪怎么會知道我姓什么,我額頭上又沒寫名字。那么他們把我弄回來,定是有原因的,我和小飛暫時應(yīng)該不會死了。
我就這樣躺在床上冷冷地看著矮子老三。
矮子老三一聲冷笑,慢慢走到我床邊,我納悶……這是要干什么?難道要強——不是說好我姿色平平不會被劫色嗎?
我驚恐道:“你干什么?”
矮子老三忽然從腰間掏出一個小小的金牌,舉到我面前一晃,道:“南威鏢局,老沈的千金吧?”哦,原來是我爹給我的那塊小金牌,沒想到,還真起到作用了。
矮子老三又道:“南威鏢局長年走這條鏢路,我們也算跟老沈有點交情,早知道你是他女兒,我們定不會傷你。”
我心中一喜,但面色平靜地說:“既然如此,那你就趕快放我們走吧!那些銀錢你們留下,把拂塵還給我!”
矮子老三卻把金牌一收,冷笑道:“你爹沒教過你,我們綠林中人的規(guī)矩嗎?賊不走空,肉參不放!哼,說到底,我們的交情本就是買賣啊。”他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你就在這好好歇幾日,這塊牌子呀我們會叫人送到你爹手里,說你在這里。我知道他就你這么一個寶貝女兒,定會拿出全部的家底子來換你?!?p> 我咬牙切齒道:“你就不怕我爹帶著鏢局所有人來把你們一窩端了?”
矮子老三不屑道:“哈哈哈……跟他打這么多年交道,他有幾斤幾兩我們還不清楚?笑話!”
說完,他就關(guān)門走了。
我欲哭無淚。只恨自己沒本事,一路上都在受人欺負(fù),還連累別人!如果我有一天,真的學(xué)會了蓋世武功,我天天就只做一件事,懲惡除霸,老子天天去端匪窩,把整個大儲國的匪窩全端干凈。
小飛慢慢地走到我床邊,輕輕拉著我的手道:“俏姐姐,你別擔(dān)心了,我們一定能活著出去的?!蔽抑浪前参课遥藭r此刻,這雙小小的手,這雙清澈的眼,給了我無比的慰藉。我笑笑道:“不知道他們一天能給我們送幾頓飯吃呢?!?p> 被關(guān)押在這所陋室的日子無比漫長,我們時時聽得外面?zhèn)鱽砩椒藗兊暮籼?,他們幾乎每晚都會喝酒笑鬧,逍遙快活,聽在我們耳中卻如同魔鬼在側(cè),讓我們整夜都不敢安眠。就這樣,心理壓力巨大,再加上每天也就能吃一餐饅頭,我和小飛短短幾日內(nèi)都形容枯槁。而我的內(nèi)傷愈發(fā)嚴(yán)重,時刻都感覺五臟六腑隱隱作痛,手腳冰涼,一天當(dāng)中有一半的時候都在昏睡。每當(dāng)我清醒的片刻,小飛都十分緊張地來跟我說話,我猜,在他眼中我可能指不定哪一覺睡過去就不會再醒來。而我自己,也感覺到一種生命在逐漸消逝的無力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