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青梧不懂您的意思……”葉青梧被巨大的恐懼所籠罩,只能面部僵硬,顫抖地擠出這一句話。
明日便是宮宴,劉仁瑾自知,葉青梧早晚都會知道,所以沒有繼續(xù)瞞下去的必要,便清了清嗓子說道:“吏部尚書陸?zhàn)堉?,失蹤多年,卻在前日尋回了,此事你可知道?”
葉青梧猛然一抬頭,眉頭緊蹙,不可置信地望著劉仁瑾。
他慌了卻也懂了。
柔軟的腰肢,獨住的陋室,月下的紅暈,還有那讓人魂牽夢縈的眼眸和面紗……都在指向同一個事實——小川一直都在女扮男裝。
葉青梧此時滿是懊悔,明明答案就擺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卻一次又一次地否定和錯過,如果那日自己有留意那陸府的馬車,有留意那簾子背后的人,也許就不會再一次與她擦肩而過了。
可即便是命運捉弄,葉青梧卻依舊心懷感激。至少,自己最終還是得到了答案,并且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她是女兒身,自己的情感便不再是虛妄,若終能重逢,即使擦肩而過千萬次又何妨。
葉青梧內(nèi)心壓抑不住的喜悅,再也不想浪費一分一秒,“皇上,微臣還有要事,能否先行告退?!?p> 劉仁瑾倒是沒見過葉青梧如此心急的神情,輕聲笑道:“怎么?明日都等不及了?”
劉仁瑾的話讓葉青梧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可堅定的神情卻未有一絲動搖。
劉仁瑾認識葉青梧這么多年,第一次見他害羞的神色,倒是有趣的緊。劉仁瑾打量的興致過后,不忍心再拿葉青梧逗樂,“罷了罷了,退下吧?!?p> “謝皇上!”
葉青梧記不得自己是如何跑出皇宮的,也記不得自己怎么穿梭在大街小巷的,葉青梧只記得,自己此刻眼中腦海中只有小川,只有自己和她經(jīng)歷過的點點滴滴,別人眼中再尋常不過的人,卻在葉青梧的回憶中顯得那樣特別,她的笑容、她的悲傷、她的堅強、她的勇敢……小川的一切都如畫卷一般在葉青梧腦中展開,她的一顰一笑,都能輕易撩撥葉青梧的心弦。葉青梧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動的心,也許是雨中的暢談,也許是街上紫菀花的邂逅,又或者是相遇的第一眼,便已化緣為筆寫下了故事的開篇,其后種種,不過越陷越深而已。
這一次,葉青梧在心中發(fā)誓,絕不會再與她錯過。
陸府中。
長羲從深山小院中只帶了些重要的物件,連自己最喜歡的話本都未來得及拿,陸府的書房內(nèi)又都是些看了打瞌睡的詩詞經(jīng)文,長羲蹲坐在房中,可謂是度秒如年。
“阿莫,你無聊的時候都干些什么???”長羲除了躺在床上和阿曼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也找不到別的可玩兒了。
“小姐,阿莫大多數(shù)都是陪在您的身邊啊,如果小姐您不需要阿莫的時候,阿莫應(yīng)該……”
長羲來了興趣,支著腦袋問:“應(yīng)該如何?”
阿莫歪著腦袋冥思苦想,半晌之后回答道:“有了!阿莫應(yīng)該是在給小姐研究食譜?!?p> 長羲聽后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重新癱回床上。晚膳已經(jīng)讓長羲撐得不行,現(xiàn)在只要提起和吃有關(guān)的東西,長羲就止不住的想吐。
“老爺說了,小姐您太瘦了,這幾天要好好給您補補才行。”阿莫說完后似乎看出了長羲的無奈的神情,“小姐,您是覺得無趣了嗎?要不要阿莫陪你到院子里走走?。俊?p> 長羲聽后更加崩潰,“下午都繞了花園三圈了……我就差把每一朵花的樣子記住了。”
“那……小姐您不如學(xué)著繡花吧,阿莫雖然不識字,可是這繡工還是……”
“打住打住……繡花就算了吧……”長羲想起自己之前繡紫菀花的狼狽模樣,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話至此處,長羲忽然想起了周子彧。長羲離開了深山,給師父留下了書信,卻什么也沒來得及給周子彧留下,連親手縫制的衣服也未來得及送給他……
長羲本是一個不信命之人,可這一次,她卻希望命運能眷顧自己,周子彧是長羲在宮外唯一的朋友,長羲失落的那段日子,周子彧帶給了長羲很多美好的回憶,就這樣失去了音訊,難免會讓人覺得遺憾……
“小姐?”阿莫望著發(fā)呆的長羲,輕聲呼喚道。
長羲從回憶中抽出了神,快速收拾了低落的情緒。當(dāng)初他一聲不吭的離開,差點害自己為此丟了性命,長羲自認對他也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至于日后還有無相見之日,長羲相信,上天會做出最好的安排……
長羲隨說想要盡力平復(fù)情緒,可越想便越覺得心浮氣躁,又被關(guān)在悶悶的閨房中,簡直是透不過氣來。
長羲不是沒想過出府玩兒,可是父親有令,自己還未正式以陸府嫡女的身份出現(xiàn)之前,絕不可出府,長羲自認為來到陸府生活后處處都比之前好了不少,不用早起晨練,四處巡邏,而且錦衣玉食,綾羅綢緞,沒有一樣少了自己,可唯獨失去自由這一點,長羲始終難以接受。以陸府的規(guī)矩來看,就算長羲身份公之于眾后,恐怕也不能經(jīng)常出府,定是被那些“姑娘家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條條框框絆住。
長羲又轉(zhuǎn)頭看了看阿莫,頓時打消了心中的想法,要想讓阿莫放自己出門,那定會被她委屈求饒的眼淚淹沒的,這小丫頭的膽量,長羲見的第一眼就摸了個七七八八。不過,說到底還是自己的貼身婢女,長羲也不愿為難她。
長羲有了主意,便壓低了嗓子朝阿莫勾了勾手,“阿莫,你過來,我有事兒要給你說?!?p> 阿莫想也沒想,便徑直走到長羲身邊,俯下身,將耳朵湊近長羲嘴邊。
“小姐,什么……”
長羲反手利落地在阿莫的后脖頸處輕輕一砍,阿莫便暈倒了長羲懷中。長羲抱起阿莫,輕輕放在了床上,還替阿莫掖好了被子。
長羲舉起右手虔誠地發(fā)誓,“阿莫,對不住啦,我晚點就回來,我保證!”
葉青梧在陸府大門外已經(jīng)站了許久了,卻始終沒上前一步。固然知道自己與想見的人只有一墻之隔,若是尋常人家的門,葉青梧定是大大方方登門拜訪,可這是當(dāng)朝吏部尚書的府邸,又已是日暮時分,葉青梧實在是不知該以什么樣的理由叩開陸府的大門,總不能堂而皇之地闖進去吧。葉青梧只怪自己太過心急,失了心智,竟忘了思考這個問題。
而此時,長羲的笑意在踏出房門的那一步便徹底藏不住了,躡手躡腳地關(guān)上門,繞開了所有的陸府下人,朝最偏僻的角落走去。
好一出府內(nèi)人欲出,府外人難進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