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這兩日去戲園子打聽了點(diǎn)閑話，說是那位蘇南美人被留在院子里看了場煙火，加入了他們的場子，美人是美人，嗓音不好，所以也只能做個陪襯角色。
“梨園主說啊，這位蘇南的美人是大王爺?shù)南聦俎k事的時候救回來的。那人心悅這姑娘，可惜已然有了家室，所以無法安置她，只能求了大王爺幫忙?！避蜍邽槲沂犷^，用梳子沾了水輕輕撫平毛躁，“大王爺?shù)男目峙逻€是專一的。”
是，既然是拿了男主劇本的人，他心里只有身世成謎、傾國傾城的鐘翎兒，這兩個的虐戀我算是要退出來看戲，免得惹了自己一身麻煩。也不知道老蘇什么時候去提退婚之事，也好讓我別看見大王爺就躲著不敢動。
“長姐，在這里住了三日了，母親說接我們回去，父親有要事跟我們說?！碧K清宜帶著琉璃進(jìn)來，二妹妹這次出來眼神里有了光彩，她也似乎沒有那么敵對我，“姐姐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向路家二位公子辭行？”
去吧清宜，我說。
也是，這一去又是好多時日見不到她的路千余了。
“姐姐，你不去嗎？”清宜出門前最后問我一句，這丫頭難道是害羞了，還不敢一個人見那兩位，不至于吧，畢竟也是閑聊了好幾日的，“清宜的意思是，長姐不去與路大公子說一聲嗎？”
合著在這兒等著我呢，這話非常極其不像蘇清宜自己說的話，她雖然驕縱高傲但因?yàn)槭鞘?，一直不敢冒頭參與別人的事。如果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能教她的只有路家兩位，而路千余性格安靜，所以……
“路千夜你找我過來做什么，說吧，”我一腳踏進(jìn)那茶臺，今日開了窗，輕風(fēng)往屋內(nèi)吹著，算是良辰美景好個天，“還支使我妹妹，沒嫁過去呢，已經(jīng)當(dāng)?shù)苊糜昧??！笨粗慌缘穆非в酀q紅了臉，也就作罷不調(diào)侃了。
那今日穿了深水藍(lán)色衣服的千夜同學(xué)坐在窗前，那輕絲半透明的簾子映出他的身影。那日看戲已經(jīng)見過他了，今兒就在這跟他說話也行了：“沒什么事，我就走了?！?p> “蘇清宵，這幾日你似乎對二王爺有些意思，是不是與大王爺退了婚，就打算嫁給他了?！边@貨終于開口，我隔著簾子看他躺下來在茶臺墊子上伸了個懶腰，“二王爺是個大家一般不會注意到的悶葫蘆，你可想好了?！?p> 想什么好，老蘇的安排啊，我也是身不由己。
————
與蘇清宜同乘馬車回府，我的小小度假就這么結(jié)束了。剛到府門口，郭管家就在門口等著，我看他著了急的樣子，趕忙問道：“怎么了？”
“鐘媽媽回宮之后把大小姐跑出府躲著的事，告訴貴妃娘娘了，”郭管家眉頭緊蹙，原來是得罪宮里了，“二位小姐快些去見老爺吧，他還有要事與你們說?！?p> 我與蘇清宜繞過門口的屏風(fēng)進(jìn)入會客廳，又穿過會客廳走到小花園池塘上，過了廊橋到了父親的廳堂。入內(nèi)左邊，就是他的書房，我敲了敲門：“爹，我們回來了?！?p> “閨女們進(jìn)來，我有要事跟你們說?！崩咸K過來開門帶我們?nèi)雰?nèi)，他這幾日白胖了些，看來我走了不惹事反而讓老蘇過得不錯，“那天煞的鐘媽媽回去添油加醋說了些難聽的，貴妃設(shè)宴邀請小輩的公子小姐們前去，怕是要給你難堪，蘇清宵?！?p> 貴妃是這種聽信小人閑話的？那當(dāng)今陛下過得也不咋地吧，一般有這樣的妃子，后宮可就太平不起來的。我看著老蘇，那盯著我的眼神真的是困惑和無奈，突然，清宜站出來問道：“爹，貴妃好歹是我們的親姑姑，她不會刻意針對我們的。讓鐘媽媽教長姐學(xué)王府的規(guī)矩本來也是好意啊。”
“姑姑？”
老蘇真的是啥也沒跟我說道說道哈，他抬起頭對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們的爺爺當(dāng)年對姑姑不好，因?yàn)樗鞘鲇质桥?，所以她進(jìn)宮做了貴妃后一直把怒氣撒在我的身上。她讓鐘媽媽過來教禮儀我知道是有問題的，但我不能直接出面護(hù)著清宵，否則事情更亂。”
原來我成了貴妃的出氣筒，我說呢，那日鐘媽媽跟地獄里的魔鬼似的掐我，然后老蘇慫到不敢反駁——最后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林姨娘將我送出去了。
“貴妃的宴會上有什么節(jié)目嗎，我看看能不能揣測到她的心思，然后提前應(yīng)付?！毕胫@是蘇府的困境，如果在那宴會上丟了臉，老蘇日后朝堂上肯定被取笑，清宜的婚事也保不齊受影響，我……再加退婚大王爺?shù)脑?，簡直不敢想長京城怎么傳我府，“不能丟面，清宜的婚事之前絕不能讓蘇府出一點(diǎn)問題?！?p> 老蘇極其欣慰地看著我，這樣子有了些老父親的味道，我在他定住的臉前揮了揮：“還有一事，爹，清宜喜歡的人是路千余，是三公子而非二公子，望成全?！碧K清宜緊張極了，不是說好讓路千夜代表路家過來說嗎！
“路千余？”老蘇愣了一下，“壞了，跟路老夫人定下來的是二公子，這個節(jié)骨眼找他們也來不及啊?！闭f著，郭管家?guī)е防戏蛉撕吐非б惯M(jìn)來了，我與清宜起來行禮，在老奶奶眼里，這是我與路千夜的頭一次見面。
路家奶奶看著我，露出那天的溫柔仁慈笑容扶起我和清宜：“清宵丫頭，這是奶奶家的大孫子千夜，那日他沒在堂上，你們沒見過?！鼻逡藧炛?，我趕緊一副小姑娘的樣子對著路千夜極不走心行了個曲膝禮，一行膝蓋跟針扎似的疼。
路千夜一臉笑容，果然是個好看的公子。老蘇盯著我，又盯著路千夜，生怕我們互相看對眼的意思，趕忙走到我二人中間擋住，順道與老夫人握了握手：“老夫人怎么過來了?！?p> “蘇大人啊，那日與你家二丫頭定婚的，我們說了是千常。回去了之后，我家翻了天，千常和弟弟千余原來被我弄錯了，本是想來為三孫子提親的。”我偷偷瞅了路千夜一眼，他沖我眨了下眼睛，妥了。
老蘇一聽路老夫人說話，那激動之意簡直不要太明顯，兩方長輩一拍即合，清宜總算是舒了口氣。
“既然老夫人還親自跑一趟，那就定下來，六月初八，清宜和千余成婚吧?！崩咸K順著老夫人的話說道，“好姻緣定下了，今日老夫人留在蘇府用了飯再走可好？”老夫人擺擺手，帶著路千夜離府而去，真是個率性利落的老太太。
管家合上門出去送客，見人走遠(yuǎn)，我父女三人突然抱在一起歡呼，這可是我來這兒做的第一件好事?！疤K清宵，你跟那個路千夜，到底有沒有私情？”老蘇突然停下來問我，“你可記住你以后要嫁的人是誰，你身上有責(zé)任的?！?p> “話說長姐要是退了大王爺?shù)幕槭拢且蛩慵弈募?？”清宜問道，這時老蘇松開我們，坐回桌前揮手示意她退去，“是，爹，長姐。那女二回去沐浴更衣，等著陪長姐入宮?！?p> 我在原地也不知道說什么，也不知道是這兩日和路千夜他們走得近被發(fā)現(xiàn)了，還是老蘇操心前兩天管家說出去的事，總之氣氛很低沉：“老蘇，為什么選我來這個世界代替你女兒呢？除了我舅舅跟你交換，你既然是擺渡人，應(yīng)該有很多個世界的我可以選擇的吧！”
“有些事你會慢慢明白的，我沒辦法一下子跟你說清楚。”老蘇滿眼悲傷看著我，他居然落淚了，“清宵，我是你爹，別再叫老蘇了?！蔽铱粗装l(fā)已生，鼻子酸酸的，呼了兩口氣點(diǎn)頭說，好。
————
這次宮宴，各家府里的馬車只能到宮門口，所有的人必須在此處換宮里的轎子。我與清宜下來，看到前面丞相家的三個人，路千夜和路千余走了過來，路千余問道：“不如我們兩家同行也好有個照應(yīng)。”
這次來的人不少，我非原來常入宮的清宵，著實(shí)不知道宮里禮儀，清宜又是頭一次進(jìn)宮，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路千夜揮手示意宮中舍人抬轎過來，對我說：“一會兒我乘前面那個，你坐這個，千常千余和你家妹妹是庶出，他們會等會兒在后面過來。你放心，千余會照顧她的。”
我老老實(shí)實(shí)坐進(jìn)了路千夜說的轎子，透過前面的透明簾子，看著外面。
“千夜，蘇大小姐是本王的未婚妻子，與你一道怕是不妥?！蓖蝗贿^來的人是李瑞，他的轎輦可謂豪華氣派，不愧是皇子，“蘇大小姐，不論以后，現(xiàn)在你還是跟我同乘去貴妃處比較好，畢竟本王的顏面還是要留幾分的。”
我躲在那普通的小轎里面不想出去，外面的舍人做出“請”的姿勢。右邊等待安排轎的小姐們看得熱鬧，紛紛議論起來，我聽不清那些人說什么，但我現(xiàn)在真的很討厭大王爺。
“蘇大小姐，你我有婚約一日，你就要與本王一道?！崩钊鸬脑?，我和路千夜都聽得懂，他的意思是，還沒退婚，我必須出去，“快些吧，貴妃那邊耽誤不得。”
路千夜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轎子，我透過紗簾看到他揮了揮手，一副放浪不羈的語氣說：“走著，我路千夜先行不客氣了，大王爺一會子見?！?p> 他這樣離去，我還是沒有出自己的轎子，李瑞見我不動，也沒繼續(xù)難為我，他只是命人抬起轎子緊跟他的轎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