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結束,從考試結束到公布成績,開散學典禮有一段能快樂到起飛的時光,雖然一般都只有短短四、五天,但是這幾天既不用擔心成績不好被家長教育,也不用操心趕著做假期作業(yè)的問題,實在是上上爽。
秦正陽在之前就做了決定,等考試結束,他要去一趟監(jiān)獄,去看他爸。
秦學民在里面已經(jīng)關了12年,還有3年刑滿釋放。
秦正陽想要的不是刑滿釋放,而是無罪釋放。
12年來,沒見過父親一面,但父親的臉,每一天每一天,都深深印在腦海,特別是被抓的那天。
秦正陽抬頭,凝視“南云縣監(jiān)獄”這五個字的招牌,大概過了一分鐘,才低下頭,邁開步子。
今天是監(jiān)獄常規(guī)的每月會見日。
他去到監(jiān)獄會見登記處的接待窗口,將身份證和戶口本遞了進去,說:“我來見秦學民,我是他兒子,秦正陽?!?p> 窗口的服務警員抬頭看了看他。
秦學民的兒子?這么多年,從沒見過有人來看他,他還以為秦學民的家人都不在了。
秦正陽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辦理了手續(xù),被帶去了會見室等待。
等了大概七八分鐘,秦學民出現(xiàn)了。
沒有滿臉的胡渣,穿著整齊干凈的監(jiān)獄服,戴著手銬,看起來比當年瘦了很多。
秦學民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此時的心情。
驚喜?激動?不可思議?錯覺?
五味陳雜,像是打翻了櫥窗邊擺放整齊的一排佐料罐子。
他差點沒認出來面前高大帥氣的少年,原來是他兒子。
剛才他在牢房里坐著看書,是《老人與?!?,反復看了無數(shù)遍,就像心靈的止痛藥。
老人桑迪亞哥在無邊際的藍色大海上孤獨飄零,與兇鯊搏斗,與馬林魚周旋,秦學民最喜歡老人時時低回默念的那句“人不是為失敗而生的,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p> 他已經(jīng)被毀了,但不能被打敗。
秦學民手上還在寫筆記,有個看守警員來了,刷卡開門,他知道是領人出去會見家屬呢,這種事與自己一向無關。
直到,“秦學民,你兒子來了?!?p> 他一開始沒留心聽,還在認真看書。
警員砰砰砰拍著門又喊了回:“秦學民,你兒子來了!”
秦學民聽到“兒子”這兩個字有了反應,恍惚間抬頭,看了周圍獄友一圈,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盯著他。
他這才愣愣地指著自己問:“警察同志,你是說我的兒子嗎?”
“對??!剛才我不是一直說嗎?你到底見不見?”對方有點不耐煩了。
秦學民嘩地一下往兩邊推開了腿上的書和筆記本,跳落地,差點沒站穩(wěn):“去!當然去!”
“那就趕緊的。”
秦學民路過門口的整理鏡時,又匆匆退了幾步回去,對著鏡子迅速理了理頭發(fā)和衣領,還摸了一把臉。
“快點啊!”對方催促。
他語氣緊張,“來……來了?!?p> ……
秦學民和秦正陽父子倆互相看著對方,似乎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太久沒見,該怎么相處該怎么說話,都變得遙遠而陌生。
秦學民覺得不能讓時間就這樣浪費掉。
最終還是他先開的頭:“正陽……長大了?!?p> 秦正陽面無表情,唇齒微啟:“12年了?!?p> 秦學民喉結動了動,勉強笑了笑,“嗯,12年了。”
“媽走了?!?p> 秦學民愣住,笑容漸漸消逝,手抓住褲腿,“什……什么時候的事?”
“七年前,抑郁癥自殺了?!?p> 秦學民再也抑制不住失控的情緒,他用手掌捂住了臉,傳來急促的抽氣聲,“儀芳,對、對不起……對不起。”
對比與秦學民的激動,秦正陽則顯得木訥,他已經(jīng)接受這個現(xiàn)實很久了。
秦學民狠狠吸了一口氣,脖子上的筋骨一條條凸起,他用右手抹了把,深呼吸了幾次,放在腿邊的左手緊緊握著拳頭。
“你今年,應該上高三了吧?”多可笑,他連兒子上沒上大學都不知道。
“高二?!?p> “差不多,是這樣子。過得……怎么樣嗎?”他本來不想問的,他沒資格問這種問題,本來要問過得還好嗎,想了想,因為他這個父親,鬧得家破人亡,怎么會好。
“吃飯睡覺上學兼職,大概這樣吧。你每天在里面干什么?”
秦學民心喜,兒子還會關心他的狀況,他忙說:“訓練、吃飯、做點手工活、睡覺,哦,還有看書?!?p> “嗯,有書看,不錯?!?p> “獄里鼓勵看書,加快思想改造?!?p> 秦正陽沉吟一會兒,說:“真的是你做的嗎?!?p> 秦學民裝不懂:“我做的什么?”
他還是不肯說,對殺人行為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的原因。
秦正陽不吭聲了,秦學民知道他把話聊死了。
“正陽……我……”
“你答應了給我一個家的?!?p> 秦學民怔了怔,給秦正陽一個家,是,他說過這話,因為他是孤兒,他說過要把所有的愛都秦正陽,給他家的溫暖與關懷。
“你沒有兌現(xiàn)承諾,媽也走了。”
秦學民垂頭,都是他的錯,褲子上的褶子印很深,展不平了。
秦正陽忽然說了句:“我知道了。”
秦學民看他:“你知道什么?”
“既然你不愿說,我為何要告訴你。禮尚往來,懂嗎?”
秦正陽起身,離開了會見室。
秦學民一直看著他走出去,眼里是百般的不舍,他對不起兒子,他對不起妻子,他沒有臉活下去,可他偏偏還活著,生不如死的活著。
……
敖天破天荒組織了一次班游,時間就選在考完試的第三天,出成績的前一天。
活動項目是去南云縣北邊的紫山。
他要求所有人必須參加,而且還要現(xiàn)場分組。沈櫻原本不想來的,后來想著反正在家也沒事干,出來運動運動出出汗也不錯,就來了。
迫于他的淫威之下,班里不少同學參加了,來了大概二十三個左右。
梁子凡拿著大喇叭,說:“來來來,所有人,分一下組啊,先自由分組,四人一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