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家探親（五）
次日一早，姥爺起來，給母親和弟弟做了早飯，一家人吃完，姥爺便趕著去大伯家了，路上姥爺去供銷社里買了些點心和雞蛋。等走到大伯家門口，看著大伯家院門緊閉。姥爺上前敲門，沒有人開。姥爺知道大伯家應(yīng)該是有人的，大伯畢竟中風(fēng)了，不在家里又能去哪兒呢。只不過是怕有人來鬧事，故意不應(yīng)罷了。便在門外邊敲邊說：“大伯，我是廣代啊，我來看看您?！庇诌^了好一會兒，姥爺聽到院里房門打開的聲音，接著是一陣腳步聲走到院門口，拔門栓的聲音。開門的是大伯的老婆，姥爺?shù)拇竽??！按竽?，我開看看我伯伯?！薄芭?，廣代，你來了，去上堂屋里吧，你大伯在?！崩褷斂创竽餆o精打采的跟他說著話，便也不多說，徑直走到大伯的堂屋?？吹教稍诖采系拇蟛?。趕忙放下手里的東西，快步來到大伯的床前?！按蟛沂菑V代啊，你能認(rèn)出我不，我回家來看看你啊?！敝灰姶蟛D(zhuǎn)了轉(zhuǎn)無神的眼珠，目光朝向姥爺，唉了一聲。接著大娘走了過來：“你大伯?dāng)傇诩依锖眯﹤€日子了，都是被氣的。唉，生了給畜生玩意兒，沒法活了。”說著眼里流出淚來。大伯見自己的老伴在一旁流淚，便又閉上了眼睛，他現(xiàn)在說話也費力氣，什么也做不了，為了兒子煩心，再看到老伴哭，自己實在是受不了，索性就把眼睛給比起來了。過了一會兒大娘緩過神來，招呼姥爺坐下，去給姥爺?shù)顾攘?。大伯這才把眼睛又睜開，看著廣代。心里有話，不知從何說起。忘著廣代半晌，才說出話來：“廣代，你看看家里出的這事兒啊，唉，你看看，回家來還不忘來看看我。真是難為你了。你娘和你大哥來過了。這本就是給丟人的事兒，沒什么好看的。唉······?！闭f著又把眼睛閉了起來，把頭轉(zhuǎn)向一邊。姥爺只聽著，也不說話，姥爺看著大伯現(xiàn)在這幅樣子，心里掠過一絲心痛。畢竟是血緣親人，看不得親人受苦。但自己也為大伯做不了什么，只好就這么聽著。等又過了一會兒，大伯再次緩緩的睜開眼看著姥爺：“唉，小兒來，你老爺爺留下的藥鋪啊，以后也沒人管嘍，反正現(xiàn)在也歸公家了，咱們家的人，以后也是誰也指望不上了。咱們家就你還跟我在藥鋪里幾年啊，你現(xiàn)在在外面也好，有好前程?！贝蟛F(xiàn)在每說兩句話，就要緩好久再接著說，發(fā)音也是含糊不清。姥爺只得趴到大伯臉頰處才能聽懂。大伯接著說“：廣代啊，我想了想，咱們家行醫(yī)的本事，不能斷嘍啊，都是祖上費了多少心血才攢下的。”說著，緩緩伸出手來，指了指自己床頭：“被子下面，你拿出來?！崩褷斠活^霧水，但順著大伯手指的地方，掀開了被子。只見里面用藍(lán)布包著一包東西，便拿了起來。大伯接著說：“張家行醫(yī)的本事，以后就指望你了，我從小看著你就行，上進(jìn)，心里有數(shù)，是咱們家行醫(yī)的德性。你看看這里面，是咱們祖輩傳下來的治病的藥方啊?？刹荒茏屚馊藢W(xué)了去，你拿著，咱們家行醫(yī)的這門本事，就指望你傳下去了?！崩褷斝睦镆惑@，沒想到大伯做了這個決定。他打開藍(lán)布包，看里面是一沓發(fā)黃的宣紙，上面工整的小楷抄著一些藥名。還有一本老藥書，里面有各種藥材的畫，下面密密麻麻注了好多話?！鞍?，我后悔沒再多教教你啊，咱們老張家，有多少絕活兒手藝，怎么跟你說呢。”這個時候，大伯已經(jīng)累的喘不上氣了。姥爺見狀，趕緊安慰大伯：“大伯，你別胡亂的想了，藥方，唉，我收好。等你好起來，你想怎么教咱們張家的孩子行醫(yī)就怎么教，還愁咱們的本事傳不下去不成?！贝蟛犃诉@話，又把眼睛閉了起來，搖了搖頭，眼角流出一滴淚來“：不行了?！苯又直犻_眼睛，忘向大娘：“哦，還有，你從櫥子里把那幾本拿來?！贝竽飼猓D(zhuǎn)身打開放衣服的柜子，從里面又摸出幾本書來。大伯讓把書也交給姥爺?！斑@幾本，是我和你爺爺行醫(yī)的時候，寫的一些東西，里面不光是用藥的，還有推拿、針灸和治療外傷的辦法，你也拿走，好好的看?！崩褷斀舆^書，撰在手里。這樣大伯仿佛是放下了心事，便又閉起眼來，一言不發(fā)了。過了好一會兒，大娘跟姥爺說：“行了，廣代，你看了你大爺了，他想說的也都說出來了，你回去就行了?！崩褷斂戳丝创蟛?，確實也倦怠的很，只得跟大伯告了辭，大伯?dāng)[擺手，讓他走了。
大伯手里拿著傳家之寶回了家。見了母親，便把事情跟老奶奶說了。老奶奶聽完，點點頭說道：“你大伯這是也沒什么法子了，兒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了，就是回來，怕是也干不成醫(yī)了。你大伯的身體也是夠嗆能熬的住。這都是命，你現(xiàn)在是老張家唯一干醫(yī)的人了，接過來老祖宗留下的這看家寶，也不為過了，總比斷了的好。孩子，你以后好好干，別給張家丟臉啊?！崩褷斂粗赣H充滿期盼的眼神，狠狠的點點頭說：“娘，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的把這個本事學(xué)好，不給你和爹丟臉?！?p> 這個時候已經(jīng)是到了中午了，老奶奶和兩個兒子吃完了午飯，姥爺便準(zhǔn)備回醫(yī)院去了。“娘，我得回醫(yī)院了，沒辦法在家里陪您了?！薄班牛瑳]事，只要你能有出息，在哪兒娘都高興。娘給你收拾收拾，往回趕吧，別誤了吃晚上飯。”“娘，我沒什么好收拾的，我這就走。”姥爺知道他的母親是想把家里留的所有好吃的東西都給他帶上的，他是絕不忍心讓母親這樣做的。所以趕緊的就想走了。這邊叮囑了五弟在家聽娘的話，那邊就跟娘告辭了。老奶奶小腳，也趕不上姥爺，追到院子外面，見也追不上姥爺了，只好嘆了口氣，回去了。
姥爺懷里揣著大伯給的醫(yī)書和藥方，快步出了村，往鎮(zhèn)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