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只有一種,那就是盜竊,其他罪都是盜竊的變種。當你殺死一個人時,你就偷了一條命,你偷走他妻子身為人婦的權利,奪走他子女的父親;當你說謊的時候,你偷了別人知道真相的權利。
——卡勒德.胡塞尼
1968年12月21日,ZY綏陽縣廟壩村里置辦了一臺收音機,在那一天中,村民們知道了知識青年要下鄉(xiāng)的事情。
果然,來年的開春迎來一輛軍綠色的卡車雄赳赳氣昂昂的開進村子里那條泥土路上,知識青年們坐在卡車上投以這片陌生的土地的是一臉新奇,以及少年的意氣風發(fā)。
村民們以最熱烈掌聲來歡迎這些上海的知識青年,卡車終于開進了廟壩村里。
那些娃娃們沒見過卡車,都紛紛追著車尾巴跑,似乎要抓住這稀罕的車尾巴,在那群瘦的癟肚的娃娃面前這倆卡車就像是一顆飛逝的流星。對于那群青年來說,這倆卡車是他們對家鄉(xiāng)最后的懷戀,也是家鄉(xiāng)最后一個象征。
車開到了村口時,一棵百年大槐樹正搖曳這潔白的槐花穗歡迎著這群風華正茂的青年們。
他們穿著嶄新排扣綠色外套和一雙雙磨舊的皮鞋。
女孩們則留著兩條馬尾辮或者齊耳的短發(fā),男孩們則是利落的平頭。
他們背著大摞大摞都行李扛在瘦弱的肩膀上,再環(huán)顧四周都是高高的山綠綠的林這么看都看不到盡偷,腳下是一片貧瘠的土地。
他們住在臨時搭建的茅草屋里,雨天漏水熱天流汗。
當毛草鋪床是一種奢侈時,心里的落差難以比喻更難以言說。
他們用鋤頭翻著黃土,用肩膀扛著扁擔走在崎嶇不平羊腸小道上,然后再將那些老牛拉出來的糞便的挑到沙化的黃土上養(yǎng)土。
到了1970年春天,他們最初開墾的荒土上長出了糧食。
糧食終于讓那些面黃肌瘦的青年們精神了些。
1977年高考封閉十年的大門打開,并且迎接來570萬出身不一,年齡懸殊的考生們,他們在那個冬天進入了考場。即使在條件惡劣的情況下,這書本里的文字依舊在讀在寫。
那一年里,有一個叫籟英的知識青年在廟壩村里當著老師,那一年她二十六歲,留著兩條麻花辮站在講臺上念著那首《柳絮》。
教室是一間黃土屋,里面沒有座椅。因此學生們都自帶一個小木凳子。而最后面的黃墻根上靠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他!是那群學生里面年齡最大的學生。
籟英將黃豆大的粉筆頭斷斷續(xù)續(xù)畫出一個雄雞,隨后她笑著問那群學生,“同學們,這是中國的版圖?!?p> 墻根的少年舉起手跳起來,扯開嗓子說,“先生這地方楞個小啊!”
籟英笑了笑說,“在這小小的黑板上看不出它的面積,但是呢!你們翻過一座座山,就會發(fā)現(xiàn)中國很大。”
少年橈頭嘟囔著,“山?這廟壩村里都是山,那這中國全部是山咯?!比缓笏痔ь^問道:“先生這中國是不是有很多山阿?”
剛問完,教室里響起一陣哄笑,笑得甚者都是些七八歲的孩子,觀察下來會發(fā)現(xiàn)一個屋子里平均下來都是十一二歲的年紀,最下不低七八歲,最大便是發(fā)問的少年。
豐收的季節(jié),村里糧食收不過來,年紀懂事點的孩子都去割麥子了,就剩下七八個做農(nóng)活不麻利的孩子,再加上一個死活要來上學的半大小子就組成了一個學校!
籟英看著那皮膚黝黑,身形高高瘦瘦的少年點了點頭?!按蠹也灰?,這位同學問的好,古人言: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就是說,曉得就是曉得,不曉得就是不曉得。能問就問,總比無知要好得多。”
籟英走近少年跟前拍了下肩膀,“這位同學你先坐下!接下來呢,老師給你們說說我們的祖國有多大。”
籟英回到黑板前,寫下了:中國國土約960萬平方公里。領海約470萬平方公里!
籟英放下粉筆看著他們期待的眼神,說:“咱們的教室長3米寬3米,最多九個平方。但是我們的祖國是以萬記,總之她非常大。我們這里是大山,所以大山的外邊就是大海了?!?p> 少年如同打開新世界一般,不停的發(fā)問,“先生,大海里面是什么?。俊?p> 籟英:“海水,而且海水是咸的。”籟英饒有興趣的問他,“這位同學,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笑出一口白牙,稍帶不好意思的說“他們都叫我華梆子,就因為我愛看小人書,愛聽樣板戲給起了這么個外號?!?p> 籟英點了點頭,好奇的看著眼前這個不同于廟壩村孩子的少年,她感覺到少年的骨子里帶著一種強烈求知欲,以及那雙干凈通明的眼睛。
籟英說,“那這樣好了,我給你起個名字怎么樣?”
少年抬起頭笑開顏說,“那這樣更好了,我就不用叫華梆子。”
籟英忍不住笑,“那我問你,你最想去的地方在哪兒?。俊?p> 少年說,“我想走出大山去看看大海是楞個樣的?!?p> 籟英:“哦,我知道了。既然這樣你就叫華洺吧。”籟英一筆一劃將洺子寫上去,她指著字說:“這三個點是三點水代表大海,這洺就是說:你要時刻把你的理想是什么銘記于心!記住了嗎?”
“我叫華洺,我終于有人命了。謝謝先生?!彼吐暭氄Z的說,心里又止不住的高興。
廟壩村的冬天白雪厚積,一夜忽過就是漫山遍野晶瑩剔透的霧凇。
天剛亮時那群青年們背著書本鉛筆還有一布袋的熟土豆。
1977年12月沒有寒冬,因為青年學子們用熱情驅(qū)散了寒冬。幾輛牛車在結(jié)了薄冰的泥地上向著外面走去,而東方的太陽也開始緩緩升起。
黃土屋的草席上躺著發(fā)高燒的籟英,她干裂的嘴唇慢慢褪去血色,旁邊的小書桌上放著小小的準考證。
她執(zhí)意要去考試,可當她一站起來就會倒下去。
萬大娘將濕潤的帕子蓋在她額頭上試圖降下一點溫度。
籟英哀求道:“萬大娘,我求求您了,送我去考試吧。十年了!我從上海來到咱們村十年了,就盼著這一天吶?!?p> 萬大娘心疼勸說道:“閨女,命要緊啊,人沒了就什么都沒了,這外面天寒地凍的,你出去就是個死阿。你什么也別說了,就安安心心的躺著,華小子去鄉(xiāng)里請大夫了。到時候治好了病,再去考個十回八回都沒問題,聽大娘的阿?!?p> 那天夜里,華洺冒著飄雪趕著牛車來到了鄉(xiāng)里面把唯一的老大夫請入了廟壩村。
他們剛到村口時一場大雪已經(jīng)把路堵了,牛車不好過去。那該怎么辦?他捫心自問后便不由的緊張,只好扶著老大夫快步往前。
老大夫腿腳不靈光了,他甩開華洺請求說,“后生,老夫都這把年紀了,這大雪天的路走不利落,你干脆背著我走得了?!?p> 華洺二話不說,就將老大夫背在背上艱難的加快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