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掌燈時分,可獨孤楓雪卻不想點燈。
月光透過窗格照進屋子。落在了滿地的血跡之上,同時照亮了執(zhí)劍半面睡顏。望著那半張睡顏,獨孤楓雪皺起了眉。
“傷情惡化,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執(zhí)劍的眼瞼顫了下,卻沒睜眼睛。
獨孤楓雪不安地揉捏著用紅繩掛在脖子上的玲瓏骰子?!澳愕降资鞘裁磿r候受的傷?是在杏招村還是……神羅峰?”
執(zhí)劍的喉結(jié)動了下。還是沒睜眼睛。
“靈力突破封印被反噬……你胸口的封印到底封印的是什么?”
執(zhí)劍沉默以對。
“你是不是也是覬覦戾天其中一人?”獨孤楓雪有些激動。
“我不是……”執(zhí)劍的嘴唇輕顫著。
“我再問你一遍,在神羅峰,是不是你斬殺了朱厭王?”獨孤楓雪攥著玲瓏骰子的手,有些顫抖。
“不是……是囚夜……”
“你還在撒謊!神羅峰朱厭王被斬殺的時候。囚夜正拉著快要墜崖的我,他怎么斬殺朱厭王?”獨孤楓雪憤然站起了身。
“之前我也跟你解釋過了……在你墜崖之前,囚夜就給了朱厭王致命一擊。我不過撿了個便宜而已……”執(zhí)劍咳了兩聲。嘴角涌出一股鮮血。“你知道的……這世上,只有夜滄瀾斬殺過朱厭王……我這樣的無名之輩,哪有能力斬殺朱厭王?這一路你也看到了,杏招村我差點被那妖物干掉……”
然而,執(zhí)劍的解釋并不能解開獨孤楓雪的心結(jié)。
這些問題,一路上她問了執(zhí)劍無數(shù)次。得到的答案雖然從未變過,但直覺告訴她,執(zhí)劍沒有說真話。
她心事重重地落了座,嘆了口氣。
獨孤楓雪趴在桌上,望著掌心里的玲瓏骰子。骰子的心里,裝著一顆正紅色的豆子。這是獨孤家留給她的唯一念想?!拔夷棠陶娴乃懒藛??為什么在散妖城沒有聽到這個消息?!?p> “他們不敢說……軒轅氏不敢將這件事公之于眾……”執(zhí)劍的聲音越來越弱了,“若是天下人都知道軒轅仲天逼死了獨孤伽楠,軒轅氏就坐不穩(wěn)蒼王的寶座了……”
“是嗎……”獨孤楓雪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眼前,是那燃燒著熊熊大火的夏宮。身在軟禁獨孤氏的別院,望著通天的火光,獨孤楓雪的身子不停的顫抖。府里,慟哭聲震天,府邸上上下下幾十號人,都跪在獨孤伽楠的房門外。唯獨她,獨孤伽楠最疼愛的孫女,卻被奶娘拉著,往隱蔽的小門跑去。
奶娘也在哭,她用力拖著幾乎邁不開步的獨孤楓雪,央求道:“祖宗,快走吧!老太太懸梁自盡,為的就是制造這場混亂,讓你逃出蒼離國??!再不走,軒轅仲天迎親的隊伍就要到了!那時候想走也來不及了!”
“奶奶……”獨孤楓雪的心像是被千刀萬剮了一樣,疼……疼得她都喘不上氣了?!澳棠?!我要去見奶奶!”她開始掙扎,想要掙脫奶娘。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捏住了她的手腕?!皸餮 ?p> 獨孤楓雪一扭頭,就看到執(zhí)劍悲痛的臉。
“跟我走?!眻?zhí)劍的力氣好大,絲毫不給她掙脫的機會。
“快走吧小姐!如果被軒轅仲天發(fā)現(xiàn)了,老太太就白死了?!蹦棠镌谒砗笸浦??!袄咸呀?jīng)把你托付給執(zhí)劍了,從今往后你要無條件的相信他!不要質(zhì)疑他!記住了!?。?!”
就這么渾渾噩噩地,執(zhí)劍把她抱上了馬。等馬跑到看不見行宮火光的時候,他們才停了下來。
天色微亮。樹林籠罩在薄薄的霧氣之中。菩提樹下,執(zhí)劍把包袱交給了獨孤楓雪。包袱里,是幾件換洗的衣服,一疊銀票和一封獨孤伽楠的親筆信。
這顆骰子就夾在信中。
讓我無條件的信任執(zhí)劍……奶奶為什么要這樣?就因為他是從奉家人手中奪走過獵妖師協(xié)會會長的人?
可我……不想再回蒼離國了……獨孤楓雪輕輕地嘆著氣。
月光下,骰子閃爍著微光。那顆紅豆靜靜地躺在骰子的心里。微光柔柔地閃動著,盯著那柔光,獨孤楓雪的眼皮越來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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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不要命了!”一聲憤怒的質(zhì)問一下驚醒了獨孤楓雪。
“你小聲點……別把楓雪吵醒了?!眻?zhí)劍吃力地央求道。
聽聲音,除了執(zhí)劍,房間里還有兩人。方才說話的是衍宿,那另外一個不出意外就是歸海光了。
窗外,天麻麻亮。也不知道這兩人這么早來干嘛。她偷偷虛著眼瞄了一眼。卻看見執(zhí)劍正裸著上身背對著自己。歸海光正幫他擦拭著后背上的血跡。
望著執(zhí)劍線條硬朗的后背,獨孤楓雪的心跳不由得快了起來。要是這時候醒過來,豈不是要尷尬死?她只能繼續(xù)裝睡。
衍宿兩手攏在袖子里,一臉輕蔑地嘲諷著執(zhí)劍?!澳闵洗伟炎约焊愠蛇@樣的時候,我怎么跟你說的?我是不是告訴過你,用靈力強行突破封印,很有可能徹底毀了你的靈道?”
“靈道不是沒事嗎?”執(zhí)劍死鴨子嘴硬。
“你這是僥幸?!睔w海光斥責(zé)道:“別在危險的邊緣試探,身子是你自己的,誰也不能替你受罪。”血跡遇了水,又泛起了鐵銹的腥氣。
“我也是被逼無奈,如果不這樣做,我和楓雪就死在神羅峰了?!眻?zhí)劍可憐巴巴地解釋道。
衍宿才不管他可憐的樣子,揶揄道:“我說,獨孤楓雪和你怎么湊到一塊兒的?她在蒼離宮,你在神羅山。相距十萬八千里的……”聽語氣就知道他想打聽的不是正經(jīng)的事。
“衍宿……三年沒見了,你怎么越發(fā)的猥瑣了?”執(zhí)劍譏諷道。
“是誰一口一個‘楓雪’的喊人家的?”衍宿不依不饒地追問著。
歸海光實在看不下去了,搖頭對執(zhí)劍說:“他是我們?nèi)齻€人里腦子最不好用的,你就別跟他廢話了。”
執(zhí)劍嘆了口氣,跟衍宿解釋道:“她眉腳的曼珠沙華印已經(jīng)夠引人注意的了,我再一路喊獨孤楓雪。你覺得我們還能活著走到散妖城嗎?”
衍宿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這么回事,我以為你們……”但,很明顯,這恍然大悟的表情是裝出來的。是對他別有用心目的的掩飾。
“我同她是不可能的……你不是不清楚。”執(zhí)劍坦然說道。“她是天之嬌女……”
“你也不是配不上她……”衍宿揶揄道。
“你今天是來收我的命的,是吧?!”執(zhí)劍實在受不了衍宿了,“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開這些玩笑?”情緒一激動,牽扯得胸口生疼。
衍宿撇撇嘴,收起戲謔的表情,正色說道:“行了,說正題,你和獨孤楓雪怎么湊到一起的?!边€是那個問題,而這次衍宿的語氣卻鄭重其事。
“因為獨孤楓雪的夢?!?p> “夢?”歸海光覺得匪夷所思,他抬頭看了看衍宿。
衍宿扭頭看了看旁邊躺椅上的獨孤楓雪,詫異地問:“因為她的夢,你們倆湊到一起了?”
“呼……這事情回想起來,總覺得疑點太多。”執(zhí)劍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衍宿同歸海光對視了下,兩人的表情也格外沉重。衍宿輕笑道:“你先說你的經(jīng)歷,等下咱們比比看,是你的經(jīng)歷更離奇還是我們的?!?p> 聽衍宿這么說,執(zhí)劍眉頭皺得更深了。
“你別這樣看著我,我看這次戾天之亂,怕是要把梵空弄個翻天覆地?!毖芩尥厣夏菙傄呀?jīng)徹底干涸的血跡說。
歸海光已經(jīng)替執(zhí)劍收拾干凈了身上的血跡。他看了看被血污了的床被和昨天從執(zhí)劍身上扒下來的血衣,問:“有替換的嗎?”
“行李路上遺失了?!?p> “看來這一路你也吃了不少苦頭啊!”衍宿聽了,對歸海光說:“你直接取我的衣服來給他。天熱,你就拿我蠶絲襯衣給他就是。”
“嗯……”歸海光應(yīng)了。
“至于床……將就躺著吧。我看這奉府我們待不過今日?!毖芩薜谋砬橥钢鴮Ψ罴业谋梢?。
“那我去取衣服了?!闭f著,歸海光走出了房間。
聽腳步聲,估摸歸海光走遠了。執(zhí)劍開口問:“我的事情,你沒對歸海交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