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論玉，論寶

　　在東海水晶宮住了有七八天，哪吒便向敖廣告辭，準備回陳塘了。

　　臨走的時候，敖廣叫住了哪吒。

　　老龍王手一招，一個云氣縈繞的方形玉柱懸浮在哪吒胸前，長三寸，廣一寸，玉色白皙，玉質溫潤。

　　“這塊玉出自大溪福地，雖比不上那八塊祖宗玉，但也算是祖宗玉的嫡子了，此玉生來方正，暗合天地四方之理。所能承載的法力與道紋，想來只要是那幾位老爺不親自出手，應該是足夠用了。”

　　大溪福地的寶玉？

　　哪吒看方形玉柱，有些吃驚。

　　在這片天地間早有公論，最親道之靈為人，最親道之花為蓮，最親道之器為玉。

　　道與法，玄之又玄，無法顯化，除卻先天靈物外，余者皆不可承載。所以古時生靈傳道都是口口相傳，授法也是通過“撫頂”“灌頂”之術，將法力與感悟賜予他人。

　　直到元始圣人發(fā)現(xiàn)玉可以承載道紋與法力，至此，洪荒便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首先，便是修士數(shù)量開始激增，眾多大神通者廣開山門，他們將自身之道理渡入一塊玉碑中，放在山門之前，若前來拜師者能有所悟，自然可入山門，大大節(jié)省了挑選弟子和傳道授業(yè)的時間。

　　相傳，當初玉虛宮收徒，元始圣人便是用一塊祖宗玉煉制成一道天階，足有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級，玉階上蘊藏有無窮妙理，登頂者便是圣人親傳，由此選出玉虛十二徒。

　　后來這十二位也證明了元始圣人此舉的高妙，皆在洪荒闖出偌大名號。

　　再者，諸多功法術法以玉器為載體在洪荒大地上迅速蔓延，一時間，不知道有多少生靈得了“機緣”，就此開悟，脫了凡俗。

　　地仙境是仙凡的門檻，尋常小妖要破地仙方可渡劫化形，人族修士也只有到了地仙，才能明白先天道體的奧妙，才敢說看到了精、氣、神。

　　大道之道有無數(shù)條，地仙境是門檻。

　　入門艱難但尚且有道，但入門之后，卻只有茫然四顧了。

　　對于一些根底淺薄的凡人小妖，能修至地仙已是一路披荊斬棘，又何來修行之法？

　　時有大能鎮(zhèn)元子，心聲憐憫，嘆眾生不易，便創(chuàng)下地仙境功法《地經》，刻于玉簡之上，四大部洲各灑下九萬枚，惠及無數(shù)生靈。

　　時至今日，在各地流傳的《地經》多是拓本或再傳再編本，最初的那三十六萬枚初本大多或破損或靈力散盡，保存下來的不多，但無疑是各路仙家修士的心頭好，束之高閣，萬金難求。

　　其實除卻意義重大之外，還有一點，修士在玉簡上印下法決道術可不像拿著刀子在竹簡上刻字那么簡單。需以神念為刀，將自己對這門術法的理解烙印下來，所以哪怕是同一法術，讓兩個人分別制簡，那這兩枚玉簡上的內容也定是不一樣的。

　　若是幾經轉手再印，最后的術法與源頭相比，已經是天差地別了。雖然不能說改版一定不如初版，但那也要看初版出自誰手。

　　以鎮(zhèn)元子的名號與修為，想必沒人會否認《地經》初版之珍貴。

　　哪吒身上這枚，便是《地經》初版，鎮(zhèn)元子親手所印，是李靖聽說圣皇大人讓哪吒修習地經后四處討要來的，當時著實費了不少心力，得自朝歌上大夫梅伯的珍藏。

　　還有，制符、煉器的門檻隨之大大降低，不必依托先天寶材。

　　此外，靈力可以儲放調用，所以靈玉又有身外丹田之稱。

　　靈玉的好處，就是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也因此有“玉不去身”的說法。

　　玉有神效，自然受追捧，也被分出個三六九等來，越好的玉自然能容納更多的靈力，承載更為高深的法理。

　　最好的玉，便出自東勝神州的大溪福地。

　　大溪福地有八塊玉，最早孕育成型，可謂是受日月精氣，奪天地造化，因此被稱作祖宗玉。

　　這八塊祖宗玉早早便都有主了，傳聞最喜玉、也是首先發(fā)現(xiàn)大溪福地的玉清圣人一人便收了三塊，不過世人只知一道造化玉階和一塊三寶玉如意，還有一件不曾現(xiàn)于世間。

　　大溪福地廣為人知后，無數(shù)生靈爭相去取玉，大溪福地幾要被挖空，后來是元始圣人見眾人吃相太過難看，傳下法旨，大溪福地被列為禁地，無限期封禁。

　　此后，大溪福地的玉便很少見，更別說成色最好的那一批了。

　　哪吒也不曾想今天便有幸見到了，果然，龍宮底蘊深厚舉世罕見。

　　哪吒沒有伸手去接，言說此禮太過貴重。

　　龍王故作不悅，“以你獻計冊封湖侯河伯一事，龍族便是拿一塊祖宗玉來償也只嫌不夠，此物放在龍宮只是埋沒了。若我所料非錯，你身懷諸多重寶，但還是少了一件主鎮(zhèn)壓、護持之寶，此玉恰好補上你這短板。”

　　敖廣將寶玉塞到哪吒手里，“此玉暗合六極，純澈無暇，最好的用法是請六位身合四方上下之人，在玉柱的六面留下法文神意，若是操作得當，或可成為一枚后天至寶法印，伯父我厚顏，占了東方位?！?p>　　玉柱入手觸感溫膩，哪吒低頭一瞧，玉柱上有一面確實有八個字，是如今已經很少見的太古龍文，但哪吒自幼受圣皇與娘娘啟蒙，太古龍文與鳳篆都是認得的，他輕念出聲：

　　老龍布雨，風雷聽命。

　　敖廣也絲毫不奇怪哪吒會認得這八個字，只是笑著讓哪吒收下。

　　哪吒手指摩梭著白玉，確實心喜，便不再推辭，收下了。

　　隨后，敖丙將哪吒送出海面，后者便徑直回家去了。

　　到了李府，哪吒大致與李靖講了下東海海眼變故一事，又說老龍王不久后會送來拜帖，登門造訪，然后把自己建議設立湖侯河伯的事也一并說了。

　　李靖只是一直樂呵呵點頭。

　　待一家人吃飯的時候，殷夫人便提及說要去東魯姜家拜訪，畢竟侯府夫人是先登門的，過了這么些日子，也該回訪了，問哪吒要不要一起。

　　哪吒一喜，“正好，娘，你過去幫我?guī)€信，我就不必跑一趟了。”

　　殷十娘輕哼一聲，惱道：“要去你自己去，為娘也是正經的未來婆婆，如何能給你小兩口遞私信，著實不知羞！”

　　哪吒瞪大了眼，“你說什么呀娘，孩兒是想讓您遞一封密信到太山給一位前輩。”

　　十娘一愣，但轉眼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行，你寫好給為娘就是了。”

　　哪吒無奈搖搖頭。

　　第二天一早，哪吒將連夜寫好的密信給了母親，在這份寫給碧霞元君的密信上，他大致將如今天下的大勢講了講，又將火云洞諸圣的謀劃簡略一說，最后提了一下在太山北陰處建冥君廟的事，以及軒轅黃帝的交代。

　　哪吒叮囑道：“母親拜完帝祠后，只管把這枚玉簡往崖下一扔即可?！?p>　　然后，他又跑去了還是處于封禁狀態(tài)的城隍廟，喚來黑白無常，讓著幫忙傳了些話。

　　做完這些，哪吒跟李靖言說要閉關，少說三個月，多則一年。

　　李靖點點頭，讓哪吒只管修行，萬事無憂。

　　靜修室內，哪吒盤腿而坐。

　　這次閉關目的有三。

　　首先是要把外出游歷這兩年的所得再細細體悟一遍。

　　二是將得自火云洞天的《三皇煉神篇》認真琢磨琢磨，規(guī)劃日后的修行，以及法相締結之事。

　　這第三呢，就是煉寶。

　　世間法寶分做六個檔次，先天至寶，先天靈寶，后天至寶，后天靈寶，法寶，法器。

　　又有兩類法寶比較特殊，即兵器和功德之寶。

　　各中關系錯綜復雜。

　　先說常見的那六個檔次。

　　先天至寶攏共就那么幾件，兩只手都能數(shù)的過來，無一不是奪天造化，有神鬼莫測之威，在混沌中孕育，所持者不是圣人老爺就是準圣大能，不消多說。

　　最有名的，自然是太清、玉清兩位老爺手里那兩件用來鎮(zhèn)壓大教氣運的寶貝。

　　也只有先天至寶能用來鎮(zhèn)壓氣運。

　　先天靈寶雖有先天之名，但實際上是指同天地一起孕育的寶物，亦是不多見，有趣的是先天靈寶之間的懸殊，極大。

　　就說前些日子東海海眼爆發(fā)，出手相助的截教趙公明，那二十四顆珠子，有定海之威，算得上一流的先天靈寶了。而東海水晶宮也有一顆先天靈寶珠子，喚做定顏珠，唯一的功效就是能保容顏不老，可這對修士來說，無疑太過雞肋。

　　所以在洪荒大地上，像定顏珠這一類的先天靈寶有時又被叫做先天寶材，大多被用來作為煉器的材料，或者只是單純用來體悟上面的先天道韻。就說那顆定顏珠，上面便有微弱的時間法則，若是觀者能有所悟，倒也是一樁美事。

　　而且，只有先天至寶與先天靈寶有自動護主之能。

　　后天，聞言知意，便是后天煉制而得，其中不含先天道韻，威力大小與煉制者和材料直接相關。

　　后天至寶與后天靈寶都是由先天寶材煉制而成，從根本上來說，沒有任何區(qū)別。

　　所以洪荒大地上向來流傳一句話，后天至寶的名頭都是打出來的。

　　也就是說，后天一檔，出了名的，那就是至寶，不曾聽聞的，便是靈寶。

　　要說最有名的后天至寶，自然是那方號稱“天下第一印”的番天印，由玉清圣人取不周山半座山體所煉，威力更甚大多先天靈寶。

　　也只有先天兩寶與后天兩寶可以收入體內，日夜溫養(yǎng)、溝通。

　　再往下便是法寶和法器了，以后天之屬煉制，威力比之以上四者是遠遠不如，天仙之上的修士，基本不會再用法寶與法器了，一般法寶多見于地仙，法器多見于人仙。

　　再說功德之寶，這一類極為特殊，也極為少見，持有者一般都是縱橫一方的大人物。

　　功德法寶有道韻，可以借此體悟天道，而且殺人不沾因果，至極致處，便是萬法不沾。那座由開天功德凝聚顯化的天地玄黃玲瓏寶塔便是這樣了，傳言非圣人不可破，足以與先天至寶媲美。

　　而且功德之寶最低也是后天靈寶這一檔，從未有聽聞過什么功德法器的說法。人皇燧人氏手里那根木枝，不過是凡俗之物，但因有造火功德，如今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后天功德至寶。

　　如今東海之底那根被稱作定海神珍的，也是一件后天功德至寶。

　　至于兵器，兵者，不祥之器。

　　兵器皆是后天，被煉制出來，就是作殺伐爭斗用的，兵器與兵器之間，更是有著天差地別。最常見的，凡間士卒所用的長刀，就是兵器，但是連法器都算不上。

　　而最頂尖的，莫過于那四把兇名赫赫的仙劍，威能不在先天至寶之下。

　　而且兵器不詳，不可進階，不可煉化，只能隨身攜帶或放在儲物法寶里。

　　不過也有異數(shù)，就如同哪吒新得的槍，與清源妙道真君的三尖兩刃刀，便是由靈根與蛟龍變化而來，介于先天與后天之間，極為少見，有無窮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