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中邪
一張木桌橫擺在門前，下人們端來些瓜果祭品，小道士打開木箱，取出各種香燭、杯盞，一一放到桌面上。
此時那中年道士又出來了，接過小道士遞來的橙黃符紙和毛筆，蘸了混著朱砂的紅色墨汁，開始在那符紙上寫寫畫畫，每寫好一張就用鎮(zhèn)紙壓著，垂于桌案之前。
顧城睜圓了眼看去，只見那符紙上亂七八糟一片，鬼畫符似的，看不出是什么圖案，就像是小童隨便瞎畫的涂鴉，每張符箓上還都不一樣。
待都畫好，那道士點起一把香，插在一個添了沙土的小銅鼎中，隨后又點了兩根蠟燭，分別置于桌子兩端。
就在這期間，徐府里又陸續(xù)出來不少人，領(lǐng)頭的自然是徐員外，下人給他在左邊擺上椅子坐下，又有丫鬟扶著一神情驚顫的姑娘出來，坐到徐員外一側(cè)，只是離了老遠(yuǎn)，那姑娘神色舉止古怪，被一個丫鬟在旁拉住一只手，又被另一丫鬟摁住雙肩。
此外還有一個中年婦女和一老婦人，都是一身珠光寶氣，那中年婦女坐到那古怪姑娘身旁，一手掩面而泣，另一手拉住那姑娘，那老婦人也是神情哀慟，眼睛紅紅的，期待地看著那道士。
顧城正看著，忽感覺有人伸手戳了戳他胳膊，轉(zhuǎn)頭看去，卻是許歡。
他回過頭，口中輕輕說道：“報官了？官府怎么說？”
許歡臉上帶著憤慨，眼睛冷冷盯著那徐員外，平靜說道：“官府不受案，說此案已經(jīng)結(jié)了，一口咬定我爹是自己不小心摔倒傷了腦袋。”
對此顧城并不意外，既然官府伸冤走不通，那還需另想法子，直接動手殺人終究還是下下策。
“聽說他家鬧鬼，想必是報應(yīng)來了，我們先看著，伺機而動。”
許歡一路來時也打聽了情況，知道徐員外這幾日又害了人性命，心中打定主意，要手刃仇敵。
那道士將面前各類道具準(zhǔn)備完畢后，就取了個蒲團坐到桌案之前，閉目打坐了，待快至正午，那道士終于睜眼，看了看天色，忽然從地上彈起，那小道士趕緊上前，遞上一把木劍，上面還刻著些繁復(fù)的花紋。
道士將木劍劍尖朝上豎于身前，道了聲：“太上仙師！至陽至正！妖魔邪祟，無處遁形！”
說完他轉(zhuǎn)身從桌上拿起一鈴鐺，“叮叮?！钡?fù)u了起來，整個人也隨著鈴鐺聲開始手舞足蹈，跟跳大神似的，手里的木劍還在胡亂揮舞，同時嘴里模糊不清地念叨著什么。
這一幕只看得顧城瞠目結(jié)舌，和前世那些裝神弄鬼的把戲差不多，沒啥新意，但這人若是去馬戲團表演雜耍想必很有前途。
那道士體力倒還不錯，跳了好一會兒也不見累，他跳著跳著，手里的木劍忽然往前一戳，戳穿了一道垂在案前的符紙，往回一抽，繼續(xù)跳瘋癲地跳著。
顧城看得有些累了，只覺得無聊得很，但周圍其他百姓，甚至包括許歡竟然都看得津津有味。
終于，道士又變換了手段，一邊跳，一邊將劍上的符紙伸到燭火之上點燃，隨后快走至那徐員外女兒身前，舞動劍柄，使那點燃的符紙在其面前凌空虛晃了一陣，之后走到桌前，將燃燒的只剩下小半截的符紙，一下戳進事先準(zhǔn)備好的一個銅碗之中，火焰瞬間熄滅于水波之中，發(fā)出“呲呲”一聲。
他搖著鈴鐺的左手忽然將那只銅鈴用力拍在桌上，隨著“叮”的一聲，那攪得顧城頭疼的鈴鐺聲終于停歇了。
道士嘴里喝了一句：“請?zhí)舷蓭熧n符水！”隨即放下手里的鈴鐺，用兩指夾架著木劍下端，緩緩將木劍從碗中抽出，遞給一邊的小道士，然后端起那杯水，兩指并攏伸進去攪了攪，把那灰屑攪勻。
這道士的手臟兮兮的，直看得顧城有些惡心。
道士走到徐員外女兒身前，對著徐財主說道：“請小姐喝了這碗符水，靜養(yǎng)三日，那厲鬼就徹底魂飛魄散了?！?p> 徐員外老婆心急，一把接過銅碗，想喂給女兒，但她女兒卻咬著牙不張口，徐員外見了立即吩咐下人把她女兒嘴掰開直接灌進去。
這小姐雖說被妖邪附了身，但手里力道卻不大，很快那一碗符水就都入了其口。
原本喪著臉的幾人終于露出笑臉，周圍還有些圍觀的大聲叫好。
道士臉上也不自覺地浮起得意的笑，這筆買賣若能做成，可賺上一大筆，能夠他好一段時間逍遙快活了。
那兩個服侍在徐員外女兒身邊的丫鬟，也都喜笑顏開，這些日子她們服侍小姐，整日提心吊膽，生怕哪天就被這厲鬼給害了，如今見小姐服下符水，不日便能康復(fù)，她們再不用過這種要命的日子，不由心中一塊大石落下，手中的力道便也減了幾分。
可就在歡聲笑語，一片其樂融融之時，異變陡生。
那徐員外女兒整個人突然彈起，一下便掙脫了那兩個丫鬟的束縛，并快速竄到了道士面前，張嘴便將剛才服下的符水一股腦全數(shù)噴了出來。
道士還沉浸在喜悅之中，見此一愣，還未反應(yīng)過來，便被淋了個滿頭滿臉，他伸手抹了把臉，朝徐家小姐看去，只見她面目猙獰，眼睛里漆黑一片，竟是連瞳孔和眼白都消失了，喉嚨里還發(fā)出古怪瘆人的“咯咯”聲。
他嚇得怪叫一聲，腿一軟便止不住地往后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
徐家小姐倒也沒傷他，反倒跑到法壇前，一腳踢翻了桌子，那小道童駭?shù)孛鏌o人色，也顧不上自己師父，將手里的木劍一扔，掉頭就跑。
見此情形，顧城著實也嚇了一跳，周圍不少看戲的已經(jīng)落荒而逃，剩下的不多幾人也都往后連退數(shù)步，躲到房屋樹木之后，許歡同樣嚇得一個激靈，朝顧城靠了靠道：“這還真是被鬼附身了！”
反觀那徐員外家人，雖滿臉驚容，但倒并不害怕，那管家還高聲叫道：“小姐又犯病了，快！你們幾個，把小姐帶回來，且不能讓小姐傷著自己?！?p> 于是幾個家丁便沖上去，將徐家小姐抓了回來。
徐員外老婆又哭哭唧唧起來，徐員外也著急起身，走到已經(jīng)被嚇傻的道士面前問道：“道長，能不能再請一道符水，我可以加錢?！?p> 那道士如夢初醒，轉(zhuǎn)身連爬帶滾地逃走，嘴里還喊道：“她是真的中了邪！她是真的中了邪！我治不了！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