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女孩已經(jīng)先開口了,那么凱茵再保持沉默也已經(jīng)意義不大了,她覺得是時候開口說點什么了。
“今天天氣真不錯啊?!?p> 曾經(jīng)有那么一種說法,世界的基質(zhì)或者說原質(zhì)是氣本身,世間萬物都是由空氣陷入一種極端狀態(tài)后而成的,能讀懂空氣的人便能讀懂萬物。
但能讀懂萬物的人卻未必能讀懂空氣,偵探便是一個為讀懂萬物而生的職業(yè),但當凱茵的話語出口后,房間里尷尬的氣氛也進入了一種極致,可惜的是這種尷尬的氣氛并未產(chǎn)生任何造物。
盡管如此,話題一旦開始,便不能停下了,凱茵只能繼續(xù)將她的表演進行下去,不過天氣的話題自然不能繼續(xù)進行下去了,于是她決定來一個突兀的轉(zhuǎn)折。
但是還沒等她開口,說出那精心準備過因而既具有可愛的光輝,又帶著健康的露水的俏皮話,異變已然突起。
濃密的灰黑色陰影突然降臨,原本明亮的房間刷地一下切換了頻道。
一股冰冷的邪惡之氣從房間四角開始蔓延了過來,一個昏暗陰沉但又帶著些許微妙的喜悅氣氛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一哦,我親愛的朋友們,歡迎來到這幽光照耀之下的彩繪地穴,希望你們這是最后一次聽到我的痛苦,見到我這喜悅的脈絡。
“來吧,逃起來吧,動起來吧,逃到那自由的田野上去,去觀賞那星河的漂流,去領悟那自然的風光吧?!?p> “或是,在此成為我的感官的永久一部分吧,成為我那重新激蕩的血液的一部分,成為我這神圣的地牢中的歡愉之聲吧?!?p> “給我滾出來,你這誑言譫語的女巫!”恢復了理智的莉西亞吼道。
邪惡的氣息開始慢慢將房間里的三人包圍。他們身后返回地下的樓梯也被遮蔽了起來。
“小心,這陰影中藏著些什么。”凱茵出聲警告道。
一一小心,小心,那活火的女兒,你將在黑暗之中永恒的熄滅。
喜悅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聲音中的歡愉,足以使得最消沉的悲觀之人也會感到歡樂。
就在這聲音落下之后,凱茵在剎那之間看到了“永恒”。
一個純潔無暇,光輝而又寂靜的鬼魅身影出現(xiàn)在了她前方,而手中揮舞著的火焰長鐮也爆向她的雙眼。
雖然凱茵的雙眼在一瞬間被這團燃燒著的永恒活火給閃瞎了,但她理智的頭腦與靈活的身體卻沒有于此時被一同割刈走,因而避免了自己成為眼前鬼影的珍饈美餐。
她險之又險地躲了過去。
被火焰閃耀得變形的雙眼,重新結(jié)合了起來,她又恢復了視力。
感官是會騙人的,可感覺的事物也可能是單純的幻覺,起碼現(xiàn)在看來似乎正是如此。
當雙眼重新睜開之際,鬼影,活火,黑暗都消失了。
凱茵依舊身處于明媚光亮的屋子里,而她身前美麗的少女正歪著頭好像在說著些什么。
“天氣?”
此時的她已經(jīng)把那些既具有可愛的光輝,又帶著健康的露水的俏皮話忘了個精光,因而只能抬起右手摸了摸頭,露出一臉傻笑,就像某個水之女神一樣。
好在,隨著這次視覺的微妙重組,她的觀察能力似乎恢復了少許。她的眼睛已經(jīng)能夠注意到異族少女細膩的手腕上那淺如絲帶的勒痕。
不過,在她做出任何推理之前,眼前的景色再次發(fā)生了閃轉(zhuǎn)。
異族少女,莉西亞,明亮大房間消失了,她這次是置身于在一個陌生而又奇異的場景里。
至于是再次出現(xiàn)了幻覺,還是打破了雙重幻覺,就不得而知了。
畢竟能被看到的東西和真實存在的東西,本來就是一回事,如果它是不存在的,那么就自然不會被看到了。
能夠為人所見的,能夠出現(xiàn)在視野里的,能夠出現(xiàn)在思想里的一切,都必然是現(xiàn)實存在的。
在破明的晨曉照耀下,凱茵開始打量起了這次她所位于的新世界。
她置身于一個寬闊的山谷之中,身后的道路不斷往前方蔓延,似乎是極力想為她指點出一條前進的光明大道。
但是即使有著陽光與道路的雙重指引,凱茵依舊無法看清前方的希望。
有一股黑霧在蔓延著,但是黑霧并非遮擋在道路或天空,也非身于物理可見實體之地,而只是單純地籠罩著她的雙眼,使一切都顯得模糊不堪。
她無可奈何,只能小心謹慎地依著腳下不斷前行的大道而走,她天性的靈在提醒著她:比起前方的道路,身后會更加可怕,那將是無情的歲月之痕。
當她繼續(xù)前行時,腳下的大道卻猶豫了,它們商量了一下,將自己割裂了開來,形成了三條截然不同,各自通往不同地域的小徑,讓這位大膽的偵探自行去抉擇運命的考核。
最左邊的道路,沿著布滿毒蛇的山坡急轉(zhuǎn)而降,仿佛是要通往某個深詭的密洞而去。這條道路是如此的險而又小,以致當陽光照耀在地上時,竟成了斑駁的黑影。
凱茵披著陰影往左轉(zhuǎn)去,死亡在她的身后如影如隨。
她沒有去理會這些來自地獄的呢喃,死亡的聲音她早已熟悉,她從未因此而停留。但接下來響起的恐怖馬蹄聲,卻讓她只能回頭觀察。
伴隨著噠噠噠噠的聲音而來的,是一匹黑色的駿馬,它仿若奔火一樣飛馳過凱茵的身旁。
在黑色的陽光下,駿馬身上那點點的藍色血跡,仿佛是甜美的挽歌。馬身之上的騎士則像是那演奏著短調(diào)安魂曲的灰色之男一樣,悲傷之中帶著憐憫。騎士身上的黑色斗篷則隨風而起,似極了那金色詩篇。
騎士與他的坐騎擦過了凱茵前方,不過在凱茵采取應對之前,這位地獄的使者又勒住了厄運的韁繩,他將他的脖頸向后扭來,用燃燒的雙眼看向凱茵。
殘酷的音節(jié)從機械般的鐵喉傳出,但顯然地獄的語言尚未與人間歸一,因此傳入凱茵耳朵的只是一連串毫無意義的聲調(diào)。
好在,情緒是可以共通的,即使是在天堂或者煉獄里,即使是在天使與魔鬼之間。凱茵也從這股音節(jié)中感受到了一股銳利的喜悅之情,顯然這位悲傷的騎士并非想來找她任何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