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庭芳
小山亭上,君作琴曲,意憂覆滿春山。遙思遠寄,竟不是春紅。
杏淚御風(fēng)無際,何處是,海角天涯?望梨蕊,落盡血恨,只因短暫春。
重生,只神話,憑誰能信,皆罷而已。風(fēng)起花舞樂,沉香鎖愁。
更那寒食誰哭,臨高矚、不見后人。匆匆也,歸來去之,枉了這般情。
待席彧銘的琴曲完畢時,阮晞瑤的詞也落聲了,她回頭看了看席彧銘,席彧銘這時也抬頭望了望她,頓時兩人的心似乎被早已停住的琴弦驚了一下,阮晞瑤趕緊的轉(zhuǎn)過頭去,看看滿園春色,席彧銘也回避的望了望古琴,站了起來。
“這把琴果然是上等好琴,音色果然不同尋常?!毕瘡憮崃饲僬f道,“上次聽你講解這琴,如今彈奏一曲,真是令人心曠神怡?!?p> “你的琴藝是真的不錯才對,如果沒有你如此好的琴藝,再好的琴也彈不出這么空靈絕妙的曲子來?!比顣劕広s緊回了話。
“那也要配上你剛才的那首詞才是絕妙啊?!毕瘡懻f,“如果加上我的小提琴不知效果如何?”
“沒有試過,想著來了這么久,還沒有和你真正和著詞這么合奏上一曲?!比顣劕幝杂型锵У恼f。
“是啊,從來沒有和一個人這么以琴詞相和的。”席彧銘感慨的說,“晞瑤,剛剛聽了你的詞,你后悔來這個世間嗎?”
“你都知道了?”阮晞瑤問。
“不是全懂,但意識里還是覺得有這個意思,我也很喜歡詩詞,只是沒有你這么專業(yè)罷了?!?p> “不后悔,從知道來這個世間那刻起我都是高興的,試問冥界的亡靈哪個有這種機遇呢?恐怕這是永遠的個例了。”阮晞瑤朝臨著懸崖的亭邊走了幾步,“你說你不相信算命,但有時候不得不去信命,有誰能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能干嘛呢?倒不如先去預(yù)知一下,免得當(dāng)時候像我這樣想退退不了,想進也進不去,落了個愁下眉頭,卻上心頭?!?p> “我就是不信這個,我到喜歡接受沒有預(yù)知的未來,那是多么令人感到刺激與興奮。奕楓知道他喜歡的人才會有所求?!毕瘡戅D(zhuǎn)了身,看著阮晞瑤的背影,“晞瑤,倒是你,的確給了我們大家很多的驚喜,這個都是我們無所料及的,你曾經(jīng)說你學(xué)好了現(xiàn)在的音樂就會離開這里,剛才聽你的詞是到了離開的時候嗎?”
“是的,但是具體的時間我也不知道,寺里的慧丑師父也沒有告訴我。”本是很驚訝,本是不敢告訴他人,卻沒想,席彧銘懂了她的心思,而她回答得也這般誠實。
“慧丑師父?他知道你的一切嗎?”席彧銘的表情有些僵硬了,她真的要走了嗎?他真的要離他而去了嗎?下次再見是何時?
“嗯,當(dāng)時我初到這個世間什么也不懂,是他讓我住進這寺廟的,今天清明節(jié),我來寺廟看他,是他告訴我快要離開的,只是時間還沒告訴我?!?p> 害怕說出是去了敦煌莫高窟之后鬼帝召應(yīng)她該回去了。
“他怎么知道這一切?”席彧銘追問道。
“他是得道高僧,遍通古今佛法,當(dāng)然知道我的一切,在相佛寺的那段日子里,只要有不懂的問題我都會去請教他的?!?p> “原來真的有這么厲害的人?!毕瘡憞@息他的才疏學(xué)淺,“在我的意識里,所謂的得道高僧就是那種能算卦,說話見識很厲害的人,或者年紀(jì)很大的人?!?p> “其實也不完全,信佛的不一定是迷信,當(dāng)然信佛的僧人也不是受了迷信的蠱惑,他們是明白世間的真理,有他們的信仰,所謂的得道高僧,是他們領(lǐng)悟到了佛智,不管是精神還是肉體,都得道了升華與啟迪,他們熟悉各種大小乘佛,每每到一處地方都要講論經(jīng)文,傳播真善美,得到眾人的敬仰,同樣佛也就得到了敬仰?!?p> “我聽不懂,但是我能感覺到你說的這些就是和慧丑師父一樣的人?!?p> “是的?!?p> 明明傷感阮晞瑤的即將離去,席彧銘卻不知道為何一直說著別人的事情,那相佛寺在這里大學(xué)幾年也沒來過幾回,更不知相佛寺里還有一個叫慧丑的高僧。
全世界的事情都與他無關(guān),唯一讓他緊張的只有一個阮晞瑤,從未有過今天這般悲傷的心情,不知是嘴巴讀懂了他,還是心不明白他的情意,此時談一個不認(rèn)識的慧丑何用!
如果能有一個能留住阮晞瑤的辦法,相佛寺所有的懸崖他都敢挨個的跳一遍!
“真的要離開嗎?”席彧銘還是問出了口。
“我本來就不屬于這個世間,一個在冥界千年的鬼魂,有幸沖破冥界的結(jié)界來世間走一遭已是幸事,怎敢生貪念?”
“聽說生前如果積滿恩德的人死后一定會轉(zhuǎn)世為人,為何你在冥界待了千年,沒有轉(zhuǎn)世輪回?”席彧銘想哭,這個問題害怕得到答案,這一世,他只要這一世能與阮晞瑤在一起就好,哪怕只能遠遠的看著她。
“因為我是鬼帝身邊唯一的樂女,我必須遵守諾言留在他的身邊。”
“遵守承諾?你許過他什么承諾?”席彧銘掩著心中的悲憤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想大概是這樣吧,不然冥界進來鬼魂里有比我在音樂上造詣更高的人,為何我能成為他的樂女呢?幾千年了,始終只有我一個樂女為他奏樂?!?p> “他憑什么!”席彧銘盛怒,“難道就因為他是鬼帝,可以操控所有靈魂,就這樣把你關(guān)在冥界里嗎?”
一陣寒冽的大風(fēng)吹來,將席彧銘推前幾步,差點撞到柱子上失了平衡掉落懸崖,還好阮晞瑤甩出披帛將其纏在他的腰上,將他拉回安全地帶。
阮晞瑤收回披帛,望著驚魂未定的席彧銘,使出修為密語喊著鬼帝,想問問鬼帝是不是他來了,為何要這樣懲罰一個世間人,可不見任何回應(yīng)。
“你沒事吧,彧銘?!?p> “……沒事,沒事?!毕瘡懯煜み@披帛,從一開始,他就遇到了她。
“你不必為我離開的事情而傷感,多少年后,不管是你,還是哲恩或者童珍,我們都還會再見的,那時,你們一定要將在世間的趣事帶來說給我聽。”
席彧銘沉默了,他不知死后回去哪里,沒有什么能比現(xiàn)在看到阮晞瑤來的實際。
“……”良久,席彧銘坐下來,重新?lián)崃艘磺?p> 史上唯有長恨不知時限何在,今天沒有細雨蒙蒙,只陽光明媚,空山透明清晰,多遠處的樹芽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其實那天,在街邊吃煎餅時,在一起討論音樂時,在福利院,在莫高窟……他都可以說出他的心聲,為何沒能開口?
是猶豫嗎?是不確定嗎?
那今天呢?聽到阮晞瑤說要離開,為何心中只剩悲憤?卻不敢再言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