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頭去，身后卻空空如也。
“明姑娘，怎么了？”仙尊停下腳步，也一同望了過來。
此時我已顧不得其他的了，沖回到冰棺所在的那片空地上，仰頭高喊著：“庭岳，玄素，是你們嗎？”
手腕突然被人握住，我的神志一瞬間被拉了回來，但仍舊恍恍惚惚的。順著那只緊緊攥著我手腕的手，我看到了仙尊那張陰沉無比的面容，我很想打個岔，說句“我在逗你玩兒?！比欢?，脫口而出的卻是“我聽到庭岳和玄素的聲音了，這里是鬼界，我是不是能見到他們？”
這不是我想說的話！
我很想在掌心聚起靈力往我的頭頂砸下去，但總感覺自己的身子不聽使喚，視野也漸漸模糊了起來。倏爾，我感到手腕處的那只手猛地用力，緊接著一個巨大的力道把我向前拔了出去，我不得不下意識地跟隨著這股力道跑了起來，直到眼前的景色漸漸清晰了起來，我才清楚地看到我的面前，那一道白色的身影，仿佛恍然間，與一道藍色身影漸漸重合起來。話到嘴邊，似乎有什么馬上就要脫口而出，卻偏偏堵在喉嚨里，憋悶得很。
仙尊停下了腳步，松開手，看向我道：“可有好些？”聲音中似乎有些焦急。
我搖了搖頭，表示沒事。此番出了萬骨窟，意識完全清醒了過來，我才感覺到窟內窟外的巨大差別。進入萬骨窟時，由于要經(jīng)過一條長長的隧道，萬骨窟作用到我身上的力量悄無聲息地逐漸增強，令我沒有一絲防備，如今擺脫了那股力量，我才感覺到，剛剛在那一片空地時，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想要將我拉到山壁上，活活地釘在那些棺材里。思及此處，我的眸色暗了暗。
“萬骨窟是神族埋骨之地，你是神使，因此會對你有影響?！毕勺瘐久嫉?，“我應該早就想到的?！?p> 我笑著搖了搖頭，寬慰他道：“歟公子不必自責……只是剛剛，我為何會聽到……”
仙尊道：“恐怕剛剛是針對精神和心智的攻擊，直接襲擊一個人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仙尊停頓片刻，似在打量我的神色，“你一直很介意庭岳和玄素在仙魔大戰(zhàn)中喪生的事?！?p> “介意？”我好笑道，“我可從未提及過。”
“你先是做了聽塵的老師，而后又用計讓魔族的少君做了你的學生，是為了緩和仙界與魔界之間的關系，避免禍事再次發(fā)生?！?p> “而有了巫仙界的下任巫祝做了弟子，又接受了人間肅王的委托，是為了徹徹底底將原本早已分崩離析的仙、魔、人三界重新聯(lián)系起來，對嗎?！?p> 聽著仙尊條理清晰地一條條分析著，我實在是忍不住鼓了一個掌，“有意思，照您這么說，我好像是個偉人，與我現(xiàn)在這遺臭萬年的名聲可著實沾不上邊?！?p> “你不承認也罷，我說出來也是圖個開心?！毕勺疠p笑一聲，大步向前走去。
我一怔，仙尊什么時候這么皮了？而且，圖個開心，他有什么開心的？
我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但也沒打算刨根問底，此番沒有小鬼引路，好在仙尊記得如何走，我們很順利地便回到了白鬼尊上所在的忘川府。
忘川府里，白鬼坐在寶座上，低著頭，仿佛在打著瞌睡。有小鬼進來通報，走到近處，出了聲，才驚醒了夢中鬼。
我與仙尊站在忘川府的大殿中央，與仙尊謙和溫潤的模樣不同，我面無表情地盯著白鬼幽幽地轉醒，以至于當白鬼抬頭對上我的視線時，我清楚地看到他的頭發(fā)好像從頭到尾炸了一下。我摸了摸眼角，看來因為靈識受損的原因，這具身體的眼睛又變回了最開始那副空洞洞的模樣了。
“咳。”白鬼干咳一聲，“那個，本尊剛剛在練功，太專注了，沒注意到你們?！?p> “師公，”仙尊開口，率先打破了這個尷尬的局面，“我與明姑娘已經(jīng)將這個生靈帶了回來?！?p> “啊……好好好……英雄出少年，速度比我預想之中快多了?！?p> 十萬歲高齡的我：……
年齡未知，但基本上也十萬歲左右的仙尊：……
“忘川之府陰氣過重，你們不能長居此處，我這就派人送你們離開。”白鬼吩咐著小鬼進來，我打斷道：“且慢，白鬼尊上，在下有一疑惑望尊上能給予答案?！?p> “姜姑娘請講。”
“三蠱寶峰腳下有一處湖泊，湖水乃是這忘川河中的河水，據(jù)說有短暫還魂的效果。不知那處湖泊與忘川之府有何聯(lián)系?！蔽揖従彽莱鲆蓡?，只見白鬼似乎并不驚訝，顯然早就知道這么一座湖的存在。
“天不言而四時行，地不語而百物生，世間之上有神，而神之上則有天地間的法則，姜姑娘何必要窺探不可視之物，勞神、費心、傷己?！?p> “不，”我解釋道，“在下只是想問問，我的徒弟在巫仙界等我，有沒有什么辦法能把我直接送到巫仙界?！?p> “沒有。”
“哦，那沒問題了?！?p> 白鬼：……
仙尊輕輕笑了一聲，我用余光悄悄瞥了他一眼，瞧他收放自如，著實令人懷疑剛剛那聲是我的幻覺。早已等候在旁的小鬼彎腰，向我和仙尊行了一禮道：“二位大人，這邊請?！?p> 沿著來時的路返回，景色沒有多大的變化，孟婆仍舊站在橋頭，笑瞇瞇地看著我們，我瞥了一眼孟婆身旁的那口鍋，來了一趟忘川之府，竟也沒瞧瞧孟婆湯到底是何物。路過那口鍋時，在氤氳的霧氣中，我特意猛地吸了一口氣，失敗。因為我沒有嗅覺。
忘川府中，白鬼倚坐著，望著空蕩蕩的屋子，許久，才緩緩道：“出來吧?！?p> 鴛鸞自屏風后走出，瞇著眼睛，面上噙著笑容。
“這次多虧了你這個百鳥之王，才保下了譚燈的魂魄。否則，怕是姜煬他們還沒有來，譚燈便已經(jīng)魂飛魄散了，即便是我這個閻王，也不能打破忘川之府的規(guī)則。”
鴛鸞頷首，微微一笑，而后看向外面，笑容漸漸淡去不少，“萬骨窟那種地方，即便是我也不能輕易接近，你竟將她直接引去了那里?！?p> “你很擔心？”白鬼見狀問道。
“你難道不擔心嗎？”鴛鸞轉頭看向白鬼。
“沒有什么好擔心的，神使的結局不是只有一個嗎?！卑坠韺㈩^枕在椅子背上，“自從她選擇成為神使開始，這條命，就已經(jīng)不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