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御書房
唐允元在李府用過午膳后，才與李聰和坐著馬車回宮。
四匹青驄俊馬拉著楠木車廂，踏著響亮的蹄聲，穿過繁華的街市，駛過十里長街古巷，來到皇城腳下。
今日在唐允元的眼里，這京城的景象似乎跟往常不太一樣，入眼的一切都讓他覺得欣喜，連路邊攤販卯足勁叫喚的那一聲“賣燒餅嘍！”，都能讓他心情澎湃。
馬車從皇城那巍峨莊嚴(yán)的城墻下穿過，進入長長的甬道，兩邊的紅墻黃瓦在陽光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
唐允元望著琉璃瓦上的光，輕聲問道：“李侍衛(wèi)，世上真的有水晶鞋嗎？”
李聰和被問的一頭霧水，“二殿下，什么水晶鞋？難道是用水晶做成的鞋？那得多大一塊水晶才能做成一雙鞋呀，實屬難得！”
唐允元微微一笑，并不接話。
馬車在甬道盡頭停了下來，唐允元踩凳下車，坐上了輿轎，一行人跨過門檻往皇后住的宵寧宮而去。
此時大皇子唐允廷正在皇上的御書房中。
只聽“啪！”一聲，皇帝將手邊的奏折扔到刑部尚書譚貞的腳背上，怒聲喝道：
“大興國一個堂堂的七品縣令竟然在青天白日之下被人刺死，而你們到現(xiàn)在還查不出是何人所為！”
御書房內(nèi)頓時一片寂靜，只有大太監(jiān)盧方的腳步聲“嗒嗒”地響著，見他躬著身子將譚貞腳前的折子撿了起來，輕輕地放回了御桌上，退到了一邊。
在御前的還有左相趙震、泙縣所屬青州府的知府高叢文。
沉寂了片刻，高叢文與譚貞兩人一前一后跪了下去，額頭貼著大理石磚的地面，呼道：“陛下，臣等無能，請陛下責(zé)罰！”
皇帝的眼神從高叢文的頭頂上掠過，掃向趙震，見他的臉上并無半點波瀾。
“趙卿，泙縣陳貫之是你舉薦的，你說說！”皇帝聲調(diào)稍稍降了一些。
趙震將攏在寬袖里的雙手抬高至額前，彎腰向皇帝鞠了一躬，言道：“回陛下，陳貫之雖是臣舉薦的，但其任泙縣縣令之時的所做所為臣并未關(guān)注，任上是否得罪了何人遭此橫禍，臣實在不知?！?p> “照你這么說，這陳貫之是被仇家所殺？”皇帝又問道。
“臣也不敢確定，只是猜測?！壁w震回答道，依舊保持著低頭的姿勢。
皇帝冷眼看著趙震頭上的頂戴花翎，哼了一聲，說道：“趙卿也不知道，那就沒有人能知道了！”
趙震一聽，心里一凜，慌忙下跪，口中喊道：“臣惶恐！”
皇帝轉(zhuǎn)而將目光移向唐允廷。
唐允廷朝皇帝點了一下頭，朝殿外招了招手，見四個侍衛(wèi)合力從門外抬進了一個紅檀木的大箱子。
唐允廷示意其中一人將箱子打開，只見箱內(nèi)碼著一排排的銀錠，散著刺眼的銀光，照得殿內(nèi)亮堂堂的。
每個銀錠足足十兩重，這一箱至少有上千兩的重量，
唐允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趙震等人，言道：
“各位大人，這箱銀子是在陳貫之被刺的那日，從他的臥房床下搜出來的，一共一千五百兩。請各位看一下，這些銀子有何不同？”
譚貞與高叢文抬眼看了皇帝一眼，見其并未言語，遂起身輪番從箱子中間各取了一錠銀子。
兩人仔細看了一會兒，各自疑惑地望著對方。
譚貞先道：“這并非官造的銀兩，上面的印記不一樣，不過不仔細看，著實看不出來?！?p> 高叢文點了點頭：“是的，大殿下，這些銀子是怎么回事？”
兩人同時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唐允廷。
皇帝示意趙震起身：“你也去看看這些銀子去?！?p> 趙震雙手扶著膝蓋站了起來，抬腳的時候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幸好高叢文在旁扶了扶。
趙震見皇帝并未瞧他，便按下心中的恐慌，恢復(fù)了先前的鎮(zhèn)定，從箱中取出銀子看了看，便放了回去，道：“確實不是官銀?！?p> 皇帝站了起來，冷冷地看著眾人，肅言道：
“泙縣離京城不過二三十里，就在朕的腳底下，竟然有人敢占銀礦私造銀兩。趙大人、譚大人、高大人，你們說，這陳貫之該不該死？”
譚貞與高叢文放下手中的銀子，暗暗抹了一把汗，兩人對望了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趙大人，你說呢？”皇帝又問。
“私造銀兩是死罪?！壁w震平靜地回道。
皇帝瞥了一眼趙震，轉(zhuǎn)向唐允廷道：“你把私銀案與各位大人說說吧。”
說完，便坐回了椅子里，取了一本折子看了起來。
“是。”唐允廷向三人看了一眼，說道：“開采這些銀子的銀礦，在泙縣地界內(nèi)一座名喚神仙山的巖洞里。所造的銀子與官銀幾乎沒有差異。
當(dāng)日本王上山尋礦之事并未向外透露，得知陳貫之是主事之人，便派人立刻趕往泙縣，卻還是晚了一步，陳貫之已被刺于書房中。
而所有與私銀交接有關(guān)的資料皆被銷毀，只有這一箱白銀，是在其臥房床下搜出來的。”
唐允廷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
“現(xiàn)場所抓犯人中有一個是陳貫之的堂弟，也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這個銀礦的人，據(jù)他供述，陳貫之是私銀流轉(zhuǎn)的首要環(huán)節(jié)，后面還有主事之人。本王猜測，殺陳貫之的人便是這幕后之人?！?p> 唐允廷說完，朝趙震深深地看了一眼。
趙震心里一驚，又見唐允元向皇帝行了一禮，道：
“父皇，官銀的督造一直都是歸趙大人管，兒臣覺得此案由趙大人協(xié)助兩位大人一同徹查，再合適不過?！?p> 趙震一聽，心里便知今日這個局是為了他而設(shè)的。
見唐允廷洞察一切的眼神看著自己，趙震暗暗吃驚，這個大皇子何時竟有如此深的心機。
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看著趙震，笑了一下，說道：“趙卿，這個擔(dān)子還是要你來擔(dān)??！”
趙震哪還有膽拒絕，遂領(lǐng)了旨意，與譚貞高叢文兩人退出了御書房。
此刻殿內(nèi)只余皇帝父子二人。
皇帝看著箱內(nèi)的銀子，嘆道：“這個趙震，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唐允廷道：“父皇，此案并無直接證據(jù)指向他。不過今日父王如此敲打，兒臣覺得他應(yīng)該有所警醒。
父王此番將案件交他手上，便是讓他主動將之前所鑄的銀兩交回國庫。您對他也是仁至義盡了?！?p> 皇帝又嘆了一聲，說道：“你去皇后宮里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