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的王明澤沒有及時地回到自己的住處休息。
何彬和熊天明他們一伙人昨晚上看電視看得很晚,地上到處是他們丟下的垃圾和煙頭。剛才來做飯的王明澤一打開門就被一股嗆人的煙味差點熏退了回去。
“幸好宋清娥沒有過來,不然我這臉可就被丟完了”,王明澤自言自語道。
今天正好是周末,王明澤一直都有個習(xí)慣,就是趁著周末的時候?qū)⒆约旱淖√幒蛷N房里里外外的打掃一遍。
可是因為前幾天被狗咬傷了,又加上宋清娥不知去向的事情,搞得王明澤心神不寧,根本就沒有心思打掃衛(wèi)生,也沒有心思像往常一樣注意自己的形象。
“今天正好”,王明澤自言自語道,他決定趁著今天這個周末的時間,在宋清娥下地回來之前,將教室,自己的廚房和住處等地方里里外外打掃干凈。
然后在燒一桶熱水,洗一下好些天都沒心思沖洗的身子。
王明澤特意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股濃烈的汗臭味撲鼻而來。
自從來到上箐村以后,因為缺水,也沒有洗澡室,王明澤不能天天洗澡。
剛剛開始他也很不習(xí)慣,但慢慢的,不能天天洗澡的事他也習(xí)以為常了。
為了方便洗澡,王明澤到街上買了兩個大盆,每隔兩三天,他就會燒一桶熱水,兩個大盆換著用,一個當(dāng)浴盆,另一個接臟水用。
自從那天被狗咬了之后,王明澤就不曾再洗過澡,加上熊組長給他手臂上包的草藥和幾天來身上捂出的汗臭。
聞到身上臭味的王明澤,瞬間覺得自己是那么的窩囊。
……
他先將廚房里的垃圾清理干凈,再將那些鍋碗瓢盆和桌椅板凳,里里外外地清洗和擦拭了一遍。
然后跑到教室,將教室也全面打掃了一遍,將教室里的桌椅板凳和黑板擦拭得油光水滑。
將帳篷這邊打掃干凈之后,王明澤深深地舒了一口氣,想到:
“現(xiàn)在要是宋清娥能過來看看就好了……”
王明澤反復(fù)檢查了好幾遍,實在檢查不出什么地方?jīng)]有打掃干凈之后,心滿意足的到你大爺家,打掃自己的臥室去了。
回到臥室的王明澤,先將自己的臟衣服和被子全部清理了出來,裝了一大盆,到水溝邊認真地清洗了之后,全部掛到帳篷外面拉起來的晾衣線上去了。
看看時間已經(jīng)是后午,離宋清娥回來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趕緊洗澡去”,已經(jīng)累得直不起腰的王明澤,督促著自己盡快完成自己今天的所有計劃。
于是,他咬著牙,到水井邊打了幾桶水,燒了一桶熱水,擺好兩個大盆,在狹小的臥室里舒舒服服的給自己洗了個澡。
剃胡須,剪指甲,換衣服……,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之后,王明澤使勁聞了聞自己身上的洗發(fā)水和香皂的香味,心滿意足的到帳篷那邊去了。
其實,離做晚飯還有段時間,王明澤可以在臥室好好休息一下再慢慢去做飯。
但他急于過去,是想著宋清娥馬上就要回來了,他想讓她看充滿精神和煥然一新的自己。
他是多么渴望,到地里勞動回來的宋清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愛意暖暖的對他笑,然后再用她那一向溫柔的言語,甜甜的對他說一句:
“你真好!那么勤快!那么精神!”
甚至是含情脈脈地看著他,非常深情的對他說一句:“我愛你!”
……
王明澤在帳篷里坐立不安,他全部的心思和注意力都集中在學(xué)校邊上的那條小路上。
那條小路上每一個風(fēng)吹草動都逃不出他的耳朵和眼睛。
那條小路,瞬時間變得充滿了神秘色彩,越看,越覺得有一種讓人那一割舍的魔力。
……
熱辣辣的太陽直對著王明澤的額頭,額上的汗珠像春雨般細細密密的,王明澤從兜里掏出紙巾擦了又擦,生怕額上汗水的氣味,攪亂了頭發(fā)上那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味。
起風(fēng)了,王明澤突然之間覺得自己身上的香味一下子被風(fēng)吹淡了,他甚至懷疑自己用的香皂和洗發(fā)水,是質(zhì)量下降了還是時間過期了,原來那么強烈的香味,今天被風(fēng)一吹,就變得清清淡淡的沒一點香味了。
......
嗚……
一陣強有力的大風(fēng)吹來,大門敞開,窗子緊閉的廚房,像一個只進不出的風(fēng)箱,一下子鼓滿了風(fēng)。
砰……
一聲巨響,剛剛打掃好的廚房,被這陣突如其來的大風(fēng)掀得四腳朝天……
等正在外面徘徊的王明澤反應(yīng)過來,帳篷已經(jīng)翻滾出了幾米遠。
篷內(nèi)剛剛洗好的鍋碗瓢盆,桌椅板凳,乒乒乓乓地一陣亂響之后,瞬間變成了滿地狼藉的垃圾。
“該死!該死的妖風(fēng)”,王明澤惡狠狠地罵著,趕緊跑去看公家的電視機。
幸好,因為電視機又大又重,被拉得移了位,但沒有從桌子上掉落。
“該死!該死!”,王明澤看著滿地狼藉的鍋碗瓢盆,心里十分的惋惜。
他在為自己一段時間以來陸陸續(xù)續(xù)集贊這些東西的不容易而感到惋惜,要知道,在交通極其不便的大山里,這些用具,可不僅僅是幾個錢那么簡單,就說這些看似很不值錢的塑料盆和塑料桶,好幾次他到街上買好了,放到回來的車上,等到下車的時候,他拿下來的,往往是通了洞的桶,或者是破裂了的盆。
在上箐村這種地方,進城坐車,沒有轎車,也沒有越野車,有的只是小貨車。
前面的駕駛室里,前后有兩排座位,當(dāng)?shù)厝朔Q它為雙排座,一般情況下,副駕駛的座位上坐兩個人,第二排的座位坐三個人。
后面的貨箱上,往往被駕駛員拉上了一張厚厚的帆布,這樣做的好處,表面上是為所運的貨物遮風(fēng)避雨,可實際上,在上箐村這樣的農(nóng)村,是為了進城的時候貨箱里藏人時不會被執(zhí)勤的交警攔下。
起初的時候,王明澤往往被鄉(xiāng)親們恭敬地讓到第一排的副駕駛上坐,再不濟,也會安排他到第二排的座位上坐。
可是每次,當(dāng)王明澤看到同車有老人和小孩的時候,他會主動讓出大家出于對老師的尊敬而給他留著的座位,讓老人或者小孩坐到前面的座椅上。
而他自己,卻跟著年富力強的年輕人一起,艱難地翻爬進后面的貨箱里,接踵摩肩地站著。
等大家都上去了之后,駕駛員將后面的鐵門一關(guān),貨箱內(nèi)密不透光,伸手不見五指。
大家彼此感覺的他人的氣息,隨著車子而左右擺動,上下顛簸,靠外面的人抓著車身上任何可以抓住的地方,靠里面的抓住外面那層人的衣角,肩膀,手臂。
一車人同屏共振,休戚與共,一個個緊繃著臉,心里默默祈禱別出事故,因為這樣的時候一旦出點以外,后箱里的那堆人,就像是牢籠里的瞎子,既看不到情況,又辨不明方向,無處逃無處藏的,只能聽天由命。
每當(dāng)這些時候,王明澤總覺得自己和身邊的這些人,就像是被長途運送的肥豬。
就這么被關(guān)在貨箱里的大鐵籠里,不到目的地,吃喝拉撒睡,都只能在這個叫人透不過氣的小空間里。
早上進城的時候還好,大家都空著身子,大部分人還以為要進城,精心清洗打扮一番,因此貨箱里的空氣還不算難聞。
到了下午返回的時候,每個人都買了這樣那樣的生活用品,加上在烈日下的街道上,奔忙出汗了一天,車廂里,各種味道夾雜著,著實讓人難受。
……
在這樣的條件下,你買點工具,半路上多半會被貨箱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私o踩碎了。
他們誰也不是故意的,因為騎車的顛簸,讓他們誰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
“王老師,這是怎么了?”,下地回來的宋清娥,看到王明澤的廚房被掀翻在地,里面的東西破碎了一地,驚奇的問道。
“咳咳咳……真是怕什么來什么”,王明澤自言自語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王老師?”,宋清娥一邊關(guān)切的問道,一邊放下籃子朝廚房邊來了。
王明澤將剛才的事跟宋清娥說了,宋清娥見王明澤一臉的難過,安慰到:
“人沒傷著比什么都好,要是你受傷了或者傷著什么人了,那可就麻煩了。”
王明澤開玩笑的說道:
“把我自己砸傷就好了,我倒是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段日子了……”
宋清娥不可思議的看著王明澤,良久,喃喃的說:
“我知道,你一個人到我們這里教書確實很難,你來的這段時間里,發(fā)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要是在完小,有領(lǐng)導(dǎo),有同事,有什么事大家都可以商量著一起扛,可在這里,什么事情都得你自己一個人面對,沒有人幫的得了你”,宋清娥頓了頓,接著說道:“可是,在困難面前,我們沒有資格自怨自艾,我們唯有調(diào)整自己,努力使自己變得更堅強,才能不被困難所嚇倒……”
王明澤看了看宋清娥,發(fā)現(xiàn)自己的玩笑話被她當(dāng)真了,于是,笑著說道: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p> 宋清娥舒了口氣,接著說道:
“其實,我也只會作為旁觀者在這里勸你,就像前兩天,我也逃避了,我為了逃避宋飛虎,我竟然想到了要去外面打工,離開這個生養(yǎng)我的地方……”
宋清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良久,喃喃的說道:
“既然選擇了路,爬也要爬到終點,當(dāng)初我的同學(xué)去讀大學(xué)我沒有去,后來我的姐妹去上海打工我也沒有去,當(dāng)初我選擇了留下,可現(xiàn)在卻因為一個宋飛虎,我卻要離開,你說,這是不是很好笑?”
王明澤無法回答宋清娥的話,他沉默了片刻,說道:
“你說得很對,我們既然選擇了路,爬也要爬到終點……”
同時,王明澤似乎隱隱約約的感覺得,宋清娥沒去讀書,也沒有去打工,這背后,似乎有什么情不得已的苦衷。具體是什么?他王明澤一下子又說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