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家宴,也就沒有那么講究,不必在正廳擺宴,這樣大費周章,再加上這天也慢慢回溫了不怕著涼,便將家宴擺在菱舟榭
菱舟榭建在池邊三面環(huán)水,只能通過兩邊的曲廊進入,所以環(huán)境很是幽靜,靖王妃想著女孩都愛俏,應該也是喜歡的
雖說如今天色尚早,但保不準菜剛上齊天就暗了,所以在去菱舟榭的路上,蘇稚顏召來木棉,帶幾個人去庫房里將玉勾云紋宮燈拿來在檐角掛上
所以一行人順著曲廊進入菱舟榭內時,透著窗紗遠看水天一色,近看水面波光粼粼,煞是悅目
幾人坐定后,在屋里煽風爐熱茶的丫鬟們便有序的斟茶,漱了口后,才開始一道一道的上菜
靖王妃掌家多年,看了眼桌上的菜就知這安排不是依著規(guī)矩,也不是王爺的意思,便說,“安安今日這些,都是你著人安排的?”
蘇稚顏聽著這喜怒不便的問好,有些忐忑不安的說,“是,女兒也不知道規(guī)矩,只是依著往日母親的樣子安排的,可是有不妥?”
蘇稚顏這局促不安的樣子倒是難得一見,靖王妃忍不住笑了出聲,“沒什么不妥的,平日里不知道,這一露身手才發(fā)現我們安安還有幾分天賦,以后都可以為我分擔了”
一旁的蘇盛聽著忍不住得意道,“那肯定,你也不瞧瞧是誰閨女”,吃得滿嘴都是油的蘇燁也跟著起哄,“看看誰姐姐”,然后得到了趙念英的一個白眼
一直安靜吃飯的趙宛卿內心并不平靜,她想起在通州時,自己母親明明也是主母,卻不能管家,上頭有祖母,有大夫人,她們一家雖說是主子,但也是要看人眼色行事
和下人比起來,也好不了多少,看著蘇稚顏隨隨便便就能管家,姨母姨父也并不在意反而為此很開心的樣子,趙宛卿覺得本來嘴里甜膩的丹桂糕一時變得酸澀無比
吃飽喝足后,蘇盛一把撈過燁哥兒放在腿上,見蘇燁吃得肚子圓滾滾,便要抱著燁哥兒四處走走消消食,讓趙念英方便和兩個小姑娘說說話
靖王妃看著蘇稚顏難得開竅,一時也來了性質,揮手讓丫鬟端一壺茶上來,瞧著是要長談的樣子了
趙念英剛嫁給靖王那幾年,什么也不了解吃了不少暗虧,如今成為八面玲瓏的靖王府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所以恨不得傾囊相授
蘇稚顏看著丫鬟們將玉勾云紋宮燈的燭芯剪了又剪,終于在月亮爬上樹梢的時候,趁著靖王府喝茶的功夫,尋個由頭溜走了
靖王妃看著走得匆匆忙忙好像有洪水猛獸在后面追著的蘇稚顏,覺得有些受傷,扭頭問一直安靜坐著的趙宛卿說,“我有這么嚇人嗎?”
趙宛卿笑得一臉乖巧的,“姨母多慮了,表妹如今年幼,可能就不太愛聽這些吧”
靖王妃笑了笑,站起身往外走,“那些話雖然是說給你表妹聽的,但也是說給你聽的,安安自小就不愛與人親近,帶你來京城既是因為你父親請求我,也有我這個做母親的私心”
瞥了眼乖巧跟在自己身后的趙宛卿繼續(xù)道,“你想要的,姨母能幫也會盡量幫你,但姨母只有這一個條件,希望你能多陪陪安安”
趙宛卿聽著這意料之中的話,并無什么驚訝,能愿意帶她來京城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只這一個條件,對她來說是個不錯的交易,便低頭答是
靖王妃滿意的看著趙宛卿,扭頭讓自己的丫鬟領著去溯芳居,好生歇息
第二日蘇稚顏剛睡醒,就看見點翠打起簾子進來要服侍她起床,木棉木霜跟在身后,端著一套一群
蘇稚顏看這陣仗,輕輕打了個哈欠就問,“今日又要見客?靖王府這幾日未免也太熱鬧了些”
木棉直笑,“小姐這幾日越發(fā)愛耍賴了,昨日你不是才求王妃讓你挑幾個丫鬟,怎么今日要去,又犯懶了”
聽到木棉這樣說,蘇稚顏的眼睛噌的一下就有了神采,“若秋姑姑現在就來了嗎?帶了多少人來?宮里可有來人?”,別的人不管多出名,總有些人不甚了解,但這若秋姑姑放眼整個京城那都是人人皆知的角色
若秋姑姑原先是在宮中當值,后來上了年紀也就被放出了宮,替那些達官顯貴人家里,管教下人,后來慢慢的若秋姑姑就自己去招些家境貧寒,家底干凈的姑娘,教導好了,送去府上當差
就連自己一向挑剔的娘親也說,若秋姑姑手里出來的姑娘是信得過的,按大魏的品級要求,郡主身邊是能跟著四個貼身丫鬟的
平時她也覺得點翠三人夠用了,可是如今她覺得,還是需要找個會武功的,能保護得了她的丫鬟,尤其是在聽到趙宛卿的聲音
讓她想到了,那碗灌進自己嘴里的毒酒,于是蘇稚顏在心里默默嫁了個要求,還得懂些醫(yī)術為優(yōu),思來想去好像若秋姑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教導出這樣的丫鬟的,那就只能去向皇叔夫討人了
但下一秒就是木霜不留余地的打擊,“只來了若秋姑姑,不過若秋姑姑還帶了五個丫鬟,王妃說,小姐也可以過去挑一挑,瞧瞧有沒有眼緣的”
蘇稚顏聽到宮中沒有送人來,也知道能把點翠撥給自己已經是皇恩浩蕩了,不能還奢望,蘇稚顏有些頭疼的倒回床上,怎么拉也不愿起床
木棉狠了狠心,決定把蘇稚顏的被子掀開,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看到蘇稚顏像是有預感似的,在床上滾一圈,把自己裹起來,說什么也不愿意起床
點翠看著正在鬧脾氣的蘇稚顏,十分無奈的開口道,“小姐如今有奴婢和木棉木霜已經夠用了,再去若秋姑姑那挑一個更是綽綽有余,宮中的女侍本是服侍宮中貴人的,小姐還用不上”
點翠看著那團被子蠕動了一下,感覺蘇稚顏應該是聽進去了,然后才伸手把被子撥開,讓蘇稚顏起床
這次蘇稚顏沒有拒絕,乖巧的任由點翠替自己穿衣梳妝,“我沒有鬧脾氣,我就是不想去正廳罷了,挑不挑人的,我不在意,是不是宮里來的,我也不關心”
點翠雖不像木棉木霜那樣,從小陪著蘇稚顏長大,但她畢竟是宮里出來的,心思細膩,便試探的開口問道,“小姐可是不愿看見表小姐?”
得到蘇稚顏沉默了片刻,她不知道怎么向點翠開口,難道她要說趙宛卿要她死,她不想死,所以不想看見她,還想找一個懂醫(yī)術的丫鬟嗎?更何況,連她自己都不確定趙宛卿是不是那個人
于是蘇稚顏只得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倒也不是,我也是第一次見趙表姐,哪有什么喜不喜的,更何況她還是母親帶回來的客人,我只是想找個會醫(yī)術的屬下”
木霜在一旁好奇的開口問道,“小姐也知道現在陸將軍在找郎中嗎?”
“嗯?”什么意思,蘇稚顏有些奇怪,陸將軍不是凱旋歸來,瞧著也沒有受傷,怎么會要找浪子呢
木霜正要繼續(xù)說,就被點翠攔住了,斥道,“別把從外邊聽來的沒頭沒尾的話在小姐面前說,這里是王府,不是市井小民談天說地的酒樓,像什么樣子”
蘇稚顏撐著頭,瞇著眼睛說,“沒事,左右在府里太過無聊了些,說些事逗逗趣也是好的”
這時候,門外來了個小丫鬟,問蘇稚顏可有起身,王妃說郡主若是有興趣,可以去正廳瞧一瞧,給自己挑個合心意的丫鬟
蘇稚顏,睜開眼說,“告訴母親,就說我還未起,丫鬟就不選了,不必等我,待我梳洗完了就去給母親請安陪她說說話”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點翠,蘇稚顏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點翠,你說我身為女子,能做些什么?我不需要為未來擔憂,因為我有王府,但我什么都有卻不知道還能做什么”
點翠嘆了嘆氣,彎下腰邊為蘇稚顏描眉間額花邊說,“小姐只知道奴婢原是在宮中當值,可能還不清楚,在來服侍小姐前,奴婢是個女史”
點翠往后仰了仰確定蘇稚顏的的妝造沒有什么問題后繼續(xù)道,“奴婢原本只是個農戶的女兒,不想過著那樣不能為自己做主的人生,所以才入的宮,一步一步往上爬”
蘇稚顏端起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潤潤嗓子才問,“那么,點翠你覺得,我該如何?”
看著蘇稚顏終于領悟過來,不再像之前那樣有什么事都悶在心里,愿意聽勸后,點翠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通通說給蘇稚顏聽
“這事斷不能操之過急,小姐如今需要的是眼睛,能替小姐觀察京城的眼睛,只有早早預知事情,才能應對自如,防患于未然”
蘇稚顏點了點,表示了解
點翠又繼續(xù)說,“這人選的挑選更是重中之重,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小姐比奴婢更加清楚,也不用奴婢再多說什么,只是”
蘇稚顏順著點翠的話頭問,“只是什么?”
點翠笑著答,“只是,小姐還需要想一個安身立命的法子啊,雖然王爺王妃疼愛郡主,莊子鋪子多得不得了,但小姐也沒管理過,如今有了心思,也就該騰出手理一理了”
在一旁候著的木棉木霜聽得一愣一愣的,羨慕的說,“點翠姐姐怎么連這也知道,也太厲害了”
蘇稚顏剛剛一直想著點翠說的話,木棉木霜開口說話,才注意到兩人還在屋里
這兩個丫鬟自小就和自己一起長大,她們學的都是如何伺候主子,不會像點翠這樣在大事面前侃侃而談,不如讓點翠多帶帶她們
正巧點翠想著,木棉木霜對小姐都是忠心,一個機靈一個沉穩(wěn),若有人教導,也是可塑之才
于是,點翠剛開口謙虛,就聽到蘇稚顏說,“那你們倆就和點翠多學學嘛”
點翠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多出來的兩個學生,有些哭笑不得
月見十四
雖然是架空,但是還是希望寫得嚴謹一些,所以很多對生活習慣的描寫會以《紅樓夢》為參考,比如吃飯的規(guī)矩啊之類的,不過請大家放心,我只是參考不會照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