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飛依舊在臺上口若懸河。
今天的日頭不錯,陽光從會議室的窗戶照射進來,曹飛口中不斷噴出的唾沫星子十分的明顯,就像除夕夜孩童抓在手上的噴射的小煙花。
小煙花抓在孩子的手上自然是可愛溫馨的,放到一個禿頂男人的嘴里就只顯得滑稽。
可臺下的老師卻沒有一個笑場,反而雙眼放光,聚精會神的聽著。
如同西陸古老的教堂里,被黑暗宗教愚弄的民眾。
只要屁股的位置不對等,對凳子的狂熱在任何時代都會繼續(xù)發(fā)生。
當然,即便是在西陸最黑暗的教權時代,也有異教徒的出現。
底下的老師,自然也有異類。
因為開會的老師實在是不少,學校的會議室布置其實類似于一個沒有課桌的空教室。
任何事情都有相反面,只要有教室就會有不學的學生,高宏博就是那個不學的學生。
角落里,窗戶邊,陽光下,一個不修邊幅的中年人靠著墻壁正在打著瞌睡。
高宏博瞇著眼睛,瞟了一眼臺上,見曹飛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便把眼睛閉上繼續(xù)養(yǎng)神。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曹飛要讓一個體育老師要參加教學研討會。
之前好像給出的理由是什么,要增加各部門了解,從而促進共同發(fā)展。
高宏博本來當然不答應,但曹飛非要拿他足球隊舉例。
說什么你給足球隊開會的時候,會撇下后衛(wèi)單獨給前鋒開嘛。
算了算了,這些領導最擅長就是拿大道理框柱你,再用自己的道理說服你。
馮健依然在安靜的聽著,他相信很快他想要聽到的東西就出來了。
果然,在說完教學之后,曹飛聲音更加嚴肅的說道:
“還有一點要特別注意,國考在即,越是到這個時候,考試紀律越是要抓緊。”
“咱們學校是州里的名校,州議會的那些吃飽了沒事干整天找茬的議員,還有州里教育部的官老爺們,都在盯著我們呢。”
“比如這次考試,就有學生……”
“各位老師聽清楚了嗎。”
正在所有老師一片贊同聲的時候,馮健舉起了手。
趙桐冷笑了一聲,果然有人還是耐不住性子啊。
只有班主任狄安,隱隱約約覺得,馮健這次的發(fā)言,并不如往常那般簡單。
而坐在墻角打著瞌睡的高宏博只覺得心里一萬匹馬奔騰而過,眼看著會議就要走向尾聲,卻總是有人偏生枝節(jié)。
馮健開口說道,“我認為剛剛曹主任的話非常有道理,考場紀律是規(guī)則根本,俗話說的好,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p> 趙桐總是習慣性的唱反調,,“馮老師咱們還是開門見山吧,這里是教研會,你想說什么可以直接提。國考在即,我們一會還有很多事要忙呢?!?p> 這話一說,很多老師紛紛附和。
“是啊,我那邊很多學生卷子還沒批呢?!?p> “我那邊還有幾個學生等著我講題呢?!?p> 作為專業(yè)的拆臺老師,趙桐對時機和話術掌握的非常清楚。
每個人都想著早點結束,可大多數人都是不敢把矛盾對準于說話的領導的,可針對馮健的本事還是有的。
東陸有位先哲曾經說過一句話,“弱者向更弱者出拳,是弱者的生存法則?!?p> 馮健臉上有點尷尬,繼續(xù)說道,“在這次月考,我班上就有個學生考試作弊,抄襲同學的答案。國考在即,我認為在此關鍵時刻理應處分,并全校通報批評,以儆效尤?!?p> 怎么說馮健也混了那么多年,他清楚的明白狄安是肯定不會輕易答應把學生作弊的事情上報上去的。
學生作弊,就好像自己家孩子在外面偷了東西被人抓住,臉上怎么也掛不住。更不用說還有績效考核等等因素的存在。
而如果私下里去談,狄安作為多年的老教師,曹飛很大概率會賣她個面子,到時候陳越頂多寫篇檢查了事。
可在會上提出就完全不一樣了,眾目睽睽之下,面對鐵一樣的事實,誰也得按照規(guī)章制度來走。
曹飛眼神一緊,對著狄安沉聲道,“狄老師,是有這件事嗎?”
狄安心頭火已經燒到嗓子眼了。
按照道理來說,帶畢業(yè)班的老師有三分之二都是固定的,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
今年我和你搭班,明年你和他搭班乃是常事。誰做事都會給對面三分薄面。
所以狄安壓根沒想到馮健會突然在會上來這么一出,如此不留情面。
但看著曹飛問詢的目光,狄安還是先把火氣咽回去。
她故作輕松的說道,“算不得什么作弊抄襲,哪有那么嚴重,就是一個孩子這次突然進步比較大而已?!?p> 認是肯定不可能認的,反正只要監(jiān)考的時候沒有現場抓到,狄安相信馮健也沒什么辦法證明。
趙桐瞬間也明白了什么事,雖然他不知道為什么馮健這次這么堅持,但隨便攪合幾句是他的強項。
他幫腔道,“馮老師,咱們得相信孩子,更要相信自己的教學效果對不對?!?p> 緊接著其他老師看著有熱鬧可湊,場子一下子嘈雜了起來。
高宏博也不睡了,順勢看看熱鬧。
馮健說道,“可是哪有學生一下子從倒數,立馬考成了正數第二,這要不是抄襲誰信?”
狄安寸步不讓,“我信啊,自己班上的孩子,有什么不信的,馮老師你說作弊,可曾現場抓到?”
馮健是鐵了心要給陳越一個教訓,直接把卷子拿出來指著最后一道題說道:
“現在學生們的作弊方法千奇百怪,哪有這么容易抓到,可這月考最后一道題目難度近乎五星,難道不是鐵證?”
狄安說道,“五星又怎么了,說不定他以前做過呢。”
曹飛有點不耐煩,他已經看懂了兩邊大概什么意思。
他點頭示意馮健那頭把卷子遞過來,看著最后一道題,他忽然想起來這道題還是他親自出的呢。
“別的也不用多說,現在去把那個學生叫過來,我這里有道原題,跟試卷上的幾乎一樣,讓他再做一遍不就是了。”
“不管是以前做過的,還是考場臨場發(fā)揮做出來的,這才幾天總不至于一下子就忘了?!?p> “這題是我親自出的,難度我知道,現在把他喊來?!?p> 曹飛他自己出的題目最是了解,是真是假總要當面看一下才好說。
只是曹飛看著這張卷子的反面,那道題目下方極丑的字跡,有點奇怪。
為什么這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