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上的樂舞至天明才歇,青衣的俏公子正好將最后一勺藥喂給盛嬈,大著膽子給她擦去唇角的水漬,指尖上暈開了點紅艷的口脂。
盛嬈輕笑,纖指撫過青衣公子的指頭,將那抹口脂揩到自己指尖。
她這一夜不緊不慢地撩遍了畫舫中的公子,這是最后一個。
當然,那三個被遺忘在角落的除外。
趙逸看得目瞪口呆,嗓子和心里似是被火灼燒著,口干舌燥,心癢難耐,恨不得不要顏面當個小倌兒。
可惜身旁坐了尊大佛,黑眸泛著血色,酒氣醺醺,他敢保證,但凡他動一下,就見不到第二日的太陽了。
銷魂一刻和小命一條比起來,還是小命要緊,畢竟有命在才有機會不是?
畫舫在朝日初升之時正好靠岸,盛嬈在林嬋面上蹭了個香,斂了點勾人的顏色:“散了吧,本宮甚是歡心,各賞銀百兩?!?p> “謝公主?!?p> 盛嬈支起身,梨白的面容更白了幾分,如紙一般,但她氣質尊貴大氣,鳳眸中光華流轉,威嚴與端莊并存,壓住了那抹病色。
她如常地從薛崇身旁走過,余光卻不由地映進了他的影子。
有他在這杵著,再多美人兒都寡淡無味。
薛崇張了張口,酒順著薄唇灑下,清冽的酒香短暫地壓住了宿醉的酒氣。
他終歸沒說出話,眼睜睜看著盛嬈走遠,熹微的晨光灑在盛嬈身上,如鍍了層華光。
馬車已在岸上等候,盛嬈松開搭在林嬋腕上的手,朝她一笑:“沒事。”
林嬋無端地有些難受,在盛嬈踏上馬車時忍不住叫了她一聲:“蕣華?!?p> 盛嬈眼波瀲滟,抬手捏了捏林嬋光滑的臉頰,道:“不怪你,有些事逃避不了,江南……我會回去?!?p> 她戀戀不舍地收回手,進了馬車,脫力地倚著車廂,瀲滟的鳳眸短暫地失了光彩。
這副身子哪熬得起。
但薛崇在,她莫名地更不愿示弱。
前世這一年除夕,林嬋悄悄從江南趕來陪她,恰在除夕當日到,第二日就趕回江南安撫心靈受傷的鎮(zhèn)西王。
她醒來那日給林嬋寄了信,請鎮(zhèn)西王進京,為她進京打掩護。
她不知道拉鎮(zhèn)西王下水是福是禍,那般情況實在沒辦法了,她拼死也會護鎮(zhèn)西王府安然。
鎮(zhèn)西王就林嬋這么一塊心頭肉,林嬋要造反鎮(zhèn)西王都會陪著,二話不說就允了,而她身子虛弱,快馬加鞭到京城外也花了九日。
除夕夜她扮作林嬋的侍女,陪父皇過了個短暫的除夕,之后昏沉了半個月,撐著病骨推算這一盤棋局。
林嬋勸不住她,日日擔憂,元宵佳節(jié)眨出了淚,非要帶她出來散散心。
這一散就散出了事,還真是片刻都大意不得。
徐景瀾啊。
盛嬈輕咳了聲,臉上血色盡褪,蔥白的指尖拾起黃花梨小圓桌上的一枚棋子,一遍遍摩挲著。
她想暗中理一理棋局,至父皇駕崩,理清多少算多少,往后放浪在江南,誰料不過半個月美夢就破滅了。
罷了,前世只身一搏都能搏出條路,何況今生。
***
直到馬車消失在長街盡頭,薛崇還是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失魂落魄。
趙逸和徐景瀾對視了眼,伸出根指頭試探地戳了下薛崇,輕輕的一下,卻讓薛崇晃了身軀,繼而脊梁弓起,一口血噴出,星星點點染紅了一片。
“崇哥!”
趙逸徹底傻了,一蹦三尺遠,驚疑不定,崇哥這是受什么刺激了?中邪了?
薛崇死死捏著酒壺,郁結不消,又咳了幾口血,心肺都似要咳出來,如耄耋老人一般,朝氣不再。
他一手撐在膝上,心神恍惚,試了幾次才站起身,搖搖晃晃地站定,眸里血絲密布,瘋狂似癲。
他走至門口,側了一半身體,回頭看向二人,聲音嘶啞,認真至極:“蕣華是我的妻,誰敢肖想別怪爺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