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張師傅看到章建平手里的幾張設(shè)計稿之后,原本耷拉的眼皮子立馬瞪了起來,灰蒙蒙的眼珠也像有了光一般。
他做了一輩子的木匠,當(dāng)然能看出手里這幾張紙的特別,這畫工和設(shè)計的物件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能畫出來的,就是他這個做了一輩子木匠的老頭子都設(shè)計不出來。
“這上面的東西是你畫出來的?”雖然是問句,但是從張師傅的神態(tài)和眼神中也能看出來,他在嫌棄自己,被鄙視的章建平被張師傅的結(jié)結(jié)實實的打擊了一把之后還必須得承認(rèn),這么有靈性的東西確實不是出自他手。
“這是我們村的一個小姑娘畫的,前一段時間小姑娘家里出了點事,家里就剩下她和一個十幾歲的哥哥,這年月您老也是知道的,缺吃少喝的想要活下去得有多難,幸好這姑娘腦瓜子靈活,要不然還不知道咋樣呢?!闭陆ㄆ奖緛砭褪窍氪蚩嗲榕频?,差點將郭羽荷家里的一堆破事給捅出來,幸好他反應(yīng)快,擔(dān)心張師傅嫌麻煩便掐頭去尾的說了一通。
“你說這是個小姑娘畫的,這怎么可能,你是哪個村的?那姑娘幾歲了?”張師傅再也坐不下去了,站起來抓著章建平的胳膊激動的問道。
他做了一輩子家具,帶了一堆的徒弟,每每有了新樣式出來都能高興的忘記吃飯,他的那些沒出息的徒弟也是,每次有了新的想法,那個不是藏著掖著生怕其他師兄弟給學(xué)了去,可見新樣式對他們木匠是多么重要,誰知道現(xiàn)在有人拿出一堆新穎的樣式出來,還說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畫的,這擱誰也都會覺的不可思議。
“我是巖山村的,小荷今年應(yīng)該也有十幾歲了吧,就是家里條件不好,營養(yǎng)不良長得顯小。”
“當(dāng)真……小伙子,我看你也是個老實人,可千萬不要尋我開心啊!”張師傅那雙飽經(jīng)歲月的眼睛直愣愣的盯著章建平,只要他有一絲不對,他就是拼了這把老骨頭也得狠狠教訓(xùn)這個臭小子。
“我們非親非故素不相識的,我干嘛騙你呀!張師傅我說的都是真的,要不然明天我就帶小荷他們過來,在您老面前親自畫,到時候她要是畫不出來的話,我隨您老收拾?!辈坏貌怀姓J(rèn)姜還是老的辣,張師傅又做了一輩子的木匠,手勁那是沒的說的,章建平感覺自己的手腕都快要被張師傅給握斷了。
“現(xiàn)在天才亮,你帶我去,我親自過去見她?!?p> 笑話,就憑這幾張稿子,讓他叫師傅都不過分,而且這樣的小天才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遇到的,他帶了一輩子的徒弟都沒有碰到過,現(xiàn)在這丫頭就像從天而降一樣,他哪里還能坐的下。
章建平聽完張師傅的,為難的打量了一番張師傅的單薄的小身板。
可能是因為戰(zhàn)亂那個年代走過來的,所以即便張師傅家里的條件比尋常人家好很多,但建國之后依然是那副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
這就導(dǎo)致章建平嚴(yán)重懷疑他這幅樣子能否走得了那幾十里的山路,總感覺冒冒失失的把人帶出去會撂半道上。
“你那是什么眼神,哼,老頭子我厲害著呢,你這個臭小子少在這狗眼看人低。”
張師傅在簡短的對話中已經(jīng)摸清了章建平的痛點,所以那傲嬌的眼神加上煞有其事的一聲“哼”,就是讓人想生氣都難。
章建平是國企的臨時工,正式工鄙視臨時工,臨時工又看不起普通人,這就像一個循環(huán)一樣,平時碰到的眼睛長在天上,總感覺自己高人一等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張師傅說的話里玩笑居多。
“那您……您可想好了,我們走的可是山路?!辈恢罏槭裁?,章建平看著目光灼灼,剎那之間精神抖擻的張師傅總有種不祥的預(yù)感,但又說不出來。
直到兩人下車到了山路上之后,還沒走一里地張師傅就已經(jīng)累的氣喘吁吁的了,嘴上說的不用管他、不用管他,但總不能把一個大活人給擱半道上呀,更何況對方看時不時的看著他的后背哎呦兩聲,章建平就是想假裝沒聽到都難,只能認(rèn)命的蹲下,背著這位祖宗往巖山村趕。
等到了巖山村的那條平坦小路之后,章建平已經(jīng)感覺自己累的魂都快掉了,整個人伸長了舌頭癱在地上喘著粗氣,這真不是人干的活,要知道這樣,他怎么也不會信誓旦旦的去搶這個活,太他媽變態(tài)了,這是把他當(dāng)騾子使的節(jié)奏。
“好好的一年輕小伙,這么不經(jīng)折騰,想當(dāng)年老頭子我可是扛著幾百斤的彈藥往前線送,也沒見累的癱倒,你這才哪到哪呀,就開始吐舌頭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你了,哎……現(xiàn)在的年輕人吶?!睆垘煾颠呎f邊嘖嘖嘖的搖著腦袋,居高臨下語重心長的樣子看的章建平心里直犯怵。
這才第一天就把他折騰成這樣,這要是擱以后在他眼皮子底下。
呃……畫面太美,有點不敢想!
“快,給老子起來,好好的一大小伙子吃不了苦可不是什么好事,想當(dāng)年我老頭子……”張師傅話才說到這里,章建平就再也忍不下去了,大吼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是再也不想聽這個脾氣古怪的老頭扯皮了。
糟心……
“建平……你這是……我的老天爺呀!你這是咋地了,路上碰到啥了弄成這個樣子?!倍〈竽菟麄冏騻€晚上還一直捉摸著章建平怎么一夜未歸,不過李芳顯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說他之前上班就這樣,沒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大家也就把心擱肚子里了,畢竟章建平走南闖北慣了,又在鎮(zhèn)上工作,肯定出不來什么事。
誰知道她早上出來倒個水,就看到女婿狼狽不堪的站在門外大喘氣,不嚇一跳才怪。
章建平飛快的瞥了張師傅一眼,然后堅定的搖頭道沒事,就是山路走多了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