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秋高逐鹿忙(1)
蘇裴寧見兒子得意的樣子,不禁來了興趣:“怎么,你這小子又給他下了什么套?”
“給他下套的是沈重山,兒子不過是給他幫個小忙?!?p> “沈重山?”蘇裴寧沉吟著,“這倒是個人物,賺錢倒真是一把好手?!?p> 蘇辰星回味著舞月春里那珠兒的種種銷魂之處,見父親如此說,忙道:“他是能賺錢,但也挺知趣的,每年孝敬咱的可真不少。”
“那倒是?!碧K裴寧揭過這個話題,“你接著說,柳老五怎么啦?”
蘇辰星:“那天兒子不過一激,他便和兒子去了沈重山的銀鉤賭坊。要說沈重山真是個角色,先讓他贏點,再吐出來,再讓他贏點兒,再接著再吐,勾的他見天兒往賭坊跑,前幾天,聽說他已在賣莊子了?!?p> “唉?!碧K裴寧長聲嘆息,“想當(dāng)初,柳老國公何等英雄威風(fēng),柳老五小小年歲出門又有何人敢惹?如今居然被一個小小商人所算計。”
停了一歇,又對蘇辰星說:“跟那沈重山交待一聲,見好就收,別做的太過。這柳公府倒了,對我們沒有好處。”
蘇辰星滿是疑惑:“父親,您這么提防著柳公府,為什么不干脆……”
蘇裴寧扭頭斜了兒子一眼:“現(xiàn)在時機還不成熟,你想讓陛下的眼晴只盯在咱這兒嗎?”
“哦。”蘇辰星摸摸頭,又笑了:“我真覺得那柳老五不足為懼,骨頭又輕不過。從他回了長安,這世家中便沒誰家的子弟愿跟他交往。這次他去了銀鉤賭坊,賭坊的有幾個小地痞,見了他這個國公爺,簡直像貓聞到了腥味兒。那個馬屁拍的喲,簡直肉麻的我都沒耳朵聽,偏偏他還聽的甘之如飴。不幾日便跟那幾人打得火熱,這會兒公然的把那幾人帶進(jìn)了府,走哪兒都帶著。”
“帶了幾個人進(jìn)府?”
“是,四個人,吳明,龍三,趙老四,劉海。我細(xì)細(xì)查過了,這四人都是無父無母無家無業(yè)的,成日偷雞摸狗,混跡在叫花群里長大的。有點閑錢,就去賭坊,過的是衣不遮體食不裹腹的,這回抱上國公爺?shù)拇笸?,吃香的喝辣的,算是過上好日子了。也別說,這幾個潑皮好生一拾掇,倒一個個跟變了個人似的,變的人模狗樣了。”
蘇裴寧閉上眼靠著養(yǎng)神,半晌開口道:“小心無大錯,找個機會,把這個幾個人試上一試,看有沒有什么不對頭的地方?!?p> 蘇辰星想了會,提議道:“過不了多長時日,就是秋狩。不如就放在那個時侯,兒子連那柳老五一起試上一試?!?p> 每年秋高氣爽之時,稻米飄香,鹿肥虎壯。虞陽帝總會帶著大隊人馬,去長安百余里外的皇家林場狩獵,留二殿下朱允琝京中坐鎮(zhèn)。
柳慕容雖還在孝中,但他這新出爐的國公爺,虞陽帝特意欽點他伴駕隨行。
柳慕容一身黑色獵裝,臂腕處套著同色真皮護腕,肩寬腰窄,騎在膘肥體壯毛色發(fā)亮的棗紅大馬上,倒真是英姿颯爽,頗具其父遺風(fēng)。
就連虞陽帝見著了,也暗暗點頭,招到身前好生言語了幾句:“小五,今年朕就看你的了,且莫墜了老國公的名望,待拔得了頭籌……”虞陽帝撫著下巴,沉思著,“朕得好好想想,賞你點什么好。”
伴駕的嬪妃正是柳貴妃,聞言嬌嗔的橫了虞陽帝一眼:“瞧陛下小氣勁兒,這不是糊弄人么?!?p> 虞陽帝隨手?jǐn)堖^柳貴妃,“哈哈”大笑:“你這貪心不足的,朕賞你娘家的東西還不夠多嗎?”
有小太監(jiān)過來躬身稟道:“陛下,時辰到了。”
虞陽帝攜著柳貴妃登上高臺,環(huán)視著臺下。
高臺周圍劈出了大片空地,數(shù)百騎環(huán)繞著高臺而立。這都是大虞的最有前景的青年才俊,在虞陽帝的注視下,一個個仰首挺胸,蓄勢待發(fā)。
虞陽帝立在高臺朗聲道:“諸位都是我大虞的大好兒郎,朕拭目以待。狩獵開始!”
隨著一聲令下,人仰馬嘶,數(shù)百騎紛紛掉轉(zhuǎn)馬頭,向著叢林的各個方向席卷而去。
盡管人群繁雜,可柳慕容馳騁而去的背影仍是那么出眾顯眼。那勃勃英姿,儼然其父再生。
柳貴妃目送著他的身影沒入林中,心中驕傲之情儼然而生。一轉(zhuǎn)眼,卻見虞陽帝也正目視柳慕容的身影,可卻面上雙眉微蹙,神色晦暗不明。
柳貴妃只眼風(fēng)一掃,便飛快的收回,欲加親昵溫順的偎向虞陽帝。只那攏在袖中的手卻緊緊攥起,長長的指甲扎在手心生疼。
蘇辰星也混在人群之中,看著高臺上親熱相偎的帝妃,心中一片嫉恨。
他的姑母空有皇后名號,這十多年來卻無帝王之寵。若不然,何至于無血脈存世,還要去過繼一個賤婢之子來。若有嫡子,名正言順的,又何至于費盡心思的要作這儲位之爭?
他暗暗咬著牙,掉轉(zhuǎn)馬頭,帶著十幾位侍衛(wèi)尾隨柳慕容而去。
柳慕容這次帶著的是吳明、龍三、劉海、趙老四等四人。行不多久,龍三便縱馬上前與他并騎:“五爺,有人跟上來了,有十五人?!?p> 柳慕容頭也不回,交待:“裝作不知,往人少林深處走?!?p> 一行五人縱馬直往林深處而去,柳慕容居中,吳明四人左右各倆人環(huán)護著。偶見林中有野兔野雞之類的,柳慕容便張弓搭箭,趙老四等便上前撿起掛在馬后。但見大型的羚羊野鹿什么的,柳慕容卻繞之而行。
不知轉(zhuǎn)了多遠(yuǎn),慢慢的林中除了柳慕容五人,已罕無人跡了。
龍三再次低聲道:“五爺,那幫人就在身后不遠(yuǎn)了?!?p> 柳慕容慢慢放低了馬速,恍若無事的在叢林中穿行。
就在這時,聽得耳后一聲利箭的破空之聲傳來。柳慕容緊緊拉著手中韁繩,竭力控制著自己故作不知的不躲不閃。
左側(cè)身后落后幾步的劉海高揚起右手一聲驚呼:“五爺,小心。”
隨著劉海的話音未落,一支利箭唿哨著擦著柳慕容的耳邊而過,“奪”的一聲,深深扎入對面的樹干,只余箭梢微微顫動。
順著利箭擦耳而過的那一瞬間,柳慕容放開手中的僵繩,“啊”的一聲驚叫,任由自己從馬背上跌落。
而在利箭擦著柳慕容耳邊的同時,劉海微不可見的輕吁了口氣。那高揚起的右手的食指間夾著的一支不過寸余長的袖箭順著臂腕悄無聲息的滑進(jìn)了袖袋中。
龍三等人紛紛下馬,驚叫著“五爺”向柳慕容圍了上去。
蘇辰星帶著侍衛(wèi)從密林中穿出,騎著馬停在跌倒在地的柳慕容身前,陰笑著:“不好意思啊,失手了,幸好沒傷著國公爺。”
柳慕容拍開前來相扶的趙老四的手,從地上爬起來,狠狠的盯著蘇辰星。
蘇辰星高坐在馬背上,冷笑著俯視著柳慕容。
他騎的是一匹千金購得的,從大宛來的汗血寶馬。這馬和他主人一樣,趾高氣昂的,馬前蹄在地上扒拉著,馬鼻喘著粗重的氣息直噴在柳慕容的臉上。
柳慕容冷冷仰首盯著蘇辰星,忽地從吳明的背后抽出一支長箭,身影一側(cè),便徒手深深插進(jìn)蘇辰東那大宛馬的頸脖處,一股溫?zé)岬孽r血噴射而出。
馬陡地吃疼,一聲長嘶悲鳴,前蹄上揚。蘇辰星措不及防的,也仰面從馬背上栽了下來。
“叫你放冷箭!老子揍不死你。”柳慕容一聲怒吼,不待蘇辰星爬起來,便合身撲了上去。瞬時間,兩人便滾作了一團。
龍三等人欲上前,卻被蘇辰星帶來的數(shù)人圍了起來,更有數(shù)人沖柳慕容而去。
一場混戰(zhàn)之后,柳慕容等五人均被打得頭破血流,渾身掛彩,衣衫破亂,毫無招架之力了,蘇辰星才讓人收了手,帶著人揚長而去。
午后的陽光透過樹梢灑下來,光影斑白。柳慕容仰躺在地,一動不動。
龍三等人圍上去,詢問道:“五爺,您怎么樣?有傷到那兒嗎?”
柳慕容低聲問:“走了么?”
龍三側(cè)耳貼到地上細(xì)聽了下:“五爺,走遠(yuǎn)了,這會兒起碼在五里之外了?!?p> 他說著,眉頭微皺了起來。吳明等人疑惑的問:“怎么了?”
龍三又閉上眼細(xì)聽了下:“周圍沒人了?!?p> 趙老四吐了一口帶著血水的唾沫,粗聲罵道:“他娘的,老子行走江湖多年,還沒這樣窩囊過呢?!?p> 劉海笑罵道:“你不窩囊著還能咋的,讓你出手,那十幾個人還不夠你塞牙縫呢。你倒痛快了,五爺和沈爺后面的戲還要怎么往下唱?”
“你們都消停點吧?!饼埲_口道,把柳慕容扶起,關(guān)切的問:“五爺,您動動看,傷的怎么樣?”
柳慕容扶著樹干,活動了下手腳:“還好,皮肉傷,不礙事。只是委屈各位了?!?p> 龍三跟劉海忙道:“五爺言重了?!?p> 趙老四笑道:“瞧你們婆婆媽媽的,跟娘們似的。折騰了老半天,肚子都餓了。”
龍三道:“前面不遠(yuǎn)就有溪流,咱去那邊,這現(xiàn)成的野兔什么的烤烤得了?!?p> 片刻后,林間小溪邊,架起了火堆,五人圍著而坐,言笑宴宴。
而在數(shù)千里之外的大虞邊境,另有吳明、龍三、趙老四、劉海四人,被一隊黑衣人護送著來到了此處。
領(lǐng)隊的黑衣人拱拱手:“咱兄弟們就送諸位到此了,過了這個地界就是大韓境內(nèi)了,關(guān)卡也給你們了,身份也給你們重辦過了。記住了,十年內(nèi)不得返回大虞,若不然……”隨著一聲冷笑,黑衣人手一揚,只見銀光一閃,數(shù)十米遠(yuǎn)處的一根碗口粗的樹齊根而倒。
吳明等人縮了縮脖子,又摸摸各自懷中揣著的足足有五千兩的銀票,那是他們這一輩子也掙不來的。再相互對視一眼,連連點頭,轉(zhuǎn)身駕著馬車向大韓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