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晚笙呼出一口氣,奮力踹了一腳快爛了的門板,歪著腦袋將女孩拽進(jìn)了屋。
屋里臟亂不堪,還彌漫著一股刺鼻的煙味,顯然那男人又在家里肆無忌憚地抽煙。
晚笙連表情都沒變一下,剛想攬著女孩進(jìn)自己的房間,女孩卻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長長的睫毛顫抖著,像一只撲朔迷離的蝴蝶。
她要醒了。
晚笙停住腳步,呆呆地盯著那張漂亮的臉。
女孩睜開眼睛,金色的瞳孔還漾著迷蒙的霧氣,瞥了一眼滿地狼藉的屋子,她揪起秀眉,嘟囔:“?????????”
晚笙摸摸鼻子,心里亂了幾分。
女孩又被屋中的氣味嗆的咳了起來,因為傷勢過重,還咳出一絲血來,晚笙臉色變了幾變,扶著女孩進(jìn)了自己的房中,關(guān)上門將客廳里的氣味堵在門口。
她轉(zhuǎn)過身雙眼冒光地瞅著歪在床邊柔弱的女孩,支著不自然的笑容,說:“你在這安心住下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女孩蹙起秀眉,眼睛里噙著一絲困惑,似是不解眼前這個相貌平平的女生說了些什么。
語言不通,晚笙苦惱地扯了扯發(fā)根,揮舞著雙手想要表達(dá)自己的意思。
但看著女孩越來越迷蒙的眼睛,晚笙生生感到了無力。
在晚笙快要放棄的時候,女孩終于有了反應(yīng),她伸手向晚笙所在的方向勾了勾,晚笙只感覺腦袋生疼,仿佛什么東西從腦袋里剝離出來。
晚笙忍不住痛苦地抱住腦袋,“啊”地一聲發(fā)出了慘叫。
這撕心裂肺的吼叫嚇了女孩一跳,慌亂地把手指藏在了身后。
撕裂的感覺一下子消失了,晚笙摸著腦袋,驚魂未定地向后退。
雖然她早就沒有活下去的欲望了,但心中本能地懼怕死亡。
女孩臉上閃過一絲無措,說:“別…別怕,我…剛剛只是想知道你們的語言是什么樣的,就看了你的…記憶庫,我只是想…跟你交流,你不要害怕?!?p> 晚笙僵硬地站在原地,眼里的恐懼被興奮的火苗燒成灰燼。她的內(nèi)心掀起了波濤洶涌的巨浪。
她果然不是人類,竟然可以窺探別人的記憶。
這種認(rèn)知讓晚笙激動得難以自持,只得捏緊拳頭,將指甲嵌入肉里,才堪堪抑制住自己想要撲上去的沖動。
在污濁的空氣中,晚笙聽到自己被興奮燒的嘶啞的嗓音:“你不是人類吧?”
女孩猶疑了幾秒鐘,微微點了點頭。
“你是受到什么攻擊了嗎?為何會出現(xiàn)在那個工廠?”晚笙顫著聲音問。
女孩低落地垂下腦袋,說:“這個事情太復(fù)雜了,我一時說不清,我可以在你家休養(yǎng)一段時間嗎?”
因為還未完全掌握當(dāng)?shù)氐恼Z言,女孩說的磕磕絆絆的,勉強表達(dá)了自己想留下的意愿。
她的臉上露出小女孩般撒嬌怯懦的表情,任誰看了都不忍拒絕她的所求,殊不知晚笙對她的請求本就求之不得。
應(yīng)了女孩的話,在看到女孩剎那間綻開的笑顏,晚笙仿佛跟陽光打了個照面,內(nèi)心那些陰暗的想法被這道純粹的光芒灼燒的隱隱作痛。
晚笙咧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干巴巴地安撫到:“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叫我,我先去燒飯了?!?p> 女孩乖巧地點點頭。
晚笙轉(zhuǎn)身邁幾步,回頭又說:“對了,等會我家會來人,你不要出來給他看見。”
女孩含著笑,沒有問為什么,只乖乖應(yīng)了聲。
晚笙再沒有什么可囑咐的,背身離開,只不過在關(guān)門的剎那,她順著門縫忍不住又往里看了一眼。
女孩因為疼痛而微微嬌喘著,惹人疼愛的小臉蒼白如紙,纖白的手捂著胸口,在光與影的調(diào)和下勾勒出優(yōu)雅的弧度。
這瓷娃娃般的女孩,大概是造物主的幸運兒,到哪里都會成為焦點,注定和晚笙這樣灰頭土臉的人挨不上邊。
晚笙關(guān)上門,臉上那別扭的笑容終于耷拉下來,又變成了面無表情的模樣。
她只不過是有一點點貪心,想要留住這驚心動魄的美好,想要遇見不一樣的世界。
像往常一樣收拾好邋遢的屋子,走進(jìn)廚房,插上電飯鍋的線,打開煤氣灶,將冰箱里準(zhǔn)備好的菜拿出來洗凈,按到菜板上切碎。
這些機(jī)械的事,晚笙早已厭倦了,可是她不能撒手不管,如果那個男人回來看見依舊臟亂的屋子和沒熟的飯,她又要遭受皮肉之苦,雖然她也習(xí)慣身體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了。
不過今日不一樣了,她有了生活的希望,連做飯都不覺得枯燥了,她每做一樣菜就忍不住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前,透過門縫悄悄往里張望,直到看見那個身影,她才微微安心。
她是多么懼怕這團(tuán)闖進(jìn)她平淡無奇的生活的光芒轉(zhuǎn)眼就消失了。
因為來來回回走了許多趟,在大門發(fā)出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響時,晚笙晚了一步,還差一盤菜沒做。
她索性把那盤生的菜放進(jìn)冰箱,若無其事地將做好的熟食搬出去。
驅(qū)了煙味的屋子因為男人的闖入又升騰起了嗆鼻的氣味。
晚笙擺好餐具,正想著回房間。
她從來不跟這個男人一起吃飯,每次等他吃完,她才能出來吃他剩下的殘羹剩飯。
但這次她被叫住了。
晚笙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身對著男人那不善的眼神。
男人將煙頭砸向晚笙的臉,罵咧到:“你個小婊子膽肥了?三菜一湯?剩下的那盤菜是不是你偷吃了?”
晚笙平淡地辯解:“沒吃,沒時間燒了。”
反正不管她找什么借口,當(dāng)男人鐵了心想教訓(xùn)她出氣的時候,總會有幾百種理由的。
“你是不是也看不起你爸?覺得你爸好欺負(fù)!啊?居然敢少做一盤菜敷衍我?是我最近太客氣了是吧?”男人怒不可遏地逼近她。
晚笙心里有點想笑。
這個男人還真是不要臉,沒盡一點做父親的責(zé)任,還自稱是她爸。
晚笙低著頭看到男人的腳出現(xiàn)在自己的視野里。
下一秒她的頭被狠狠按在了墻上。
男人揪住她的頭發(fā),死命地撞向墻壁,直到磕出了一個血洞,男人才放開手,改用腳踹,他打慣了晚笙,知道哪些地方是致命的,就避開那些地方,專挑最疼又不會致命的地方踹。
晚笙臉色發(fā)白,下嘴唇被牙齒磕出了血,也渾然不知,只覺得身上火燎般的疼。她抬起眼睛,死死盯著自己房間的門板。
仿佛只要望著那頭門,她都感到心滿意足。
男人喘著粗氣,發(fā)泄著心中的怒火。
晚笙數(shù)著自己的心跳聲,只要再撐過52下心跳聲,就可以結(jié)束這一切了。
52,51,50…13,12,11…
數(shù)到第10下的時候,晚笙快要痛暈過去了,眼前的木門也出現(xiàn)了重影。
恍惚之中,那扇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光從門縫中傾瀉而下,濺在晚笙的臉上,一股熱流涌進(jìn)心肺,將結(jié)冰的心臟慢慢融化。
晚笙徹底暈了過去。
……
夢秋懶
絕望與希望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