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運動會只剩一個星期,秋雨忽至,一連下了好幾天。
云曦突然收斂了,不再大張旗鼓地拉晚笙約球,在教室里捧著香茗,雙眸瞅著窗外,看淅淅瀝瀝的雨從灰蒙蒙的空中落下,落在窗臺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她看的出神,眼里霧蒙蒙的。
晚笙以為她打球受挫,碰了碰她的胳膊,安慰到:“沒事,我們已經(jīng)配合的很好了,重在參與嘛,不用搶第一的。”
云曦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搖搖頭說:“不是打球的事,那個我有信心,就算不能得第一,也能打敗某些人?!?p> “某些人?”晚笙疑惑,她并不知道胡茜欣也報了女子雙打,“云曦有想打敗的人?”
云曦抿了抿唇,似乎不想談論這個話題,她看著窗外連綿不絕的秋雨,悄聲說:“笙笙,我想家了?!?p> 她的眼睛掠過一片水光,嘴角卻還噙著笑。
晚笙的心一緊。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半晌,晚笙聽到自己干巴巴的聲音。
“你……你要……回家看看嗎?”
云曦垂下眼,掩去眼里的憂傷。
她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自嘲到:“你看這秋雨,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勾起往日的回憶,我算是感受到古人在秋天里思念故鄉(xiāng),悲愁綿綿的感覺了,怎么想都是秋雨的錯?!?p> 她說著玩笑話,窗外的秋雨卻越下越大。
晚笙望著她的側臉,鬼使神差地說:“云曦……你越來越像人類了?!?p> 云曦愣了一下,微微點頭,說:“你說的對,我好像也會多愁善感了,笙笙,我想我總有一天會……”
她說到這兒,卻閉口不言了,只在心里默默地想:
總有一天,我會真正了解你……
懂你的感受……
成為你最知心的朋友……
秋雨綿綿,似乎沒有盡頭,不少同學都覺得這次的運動會泡了湯,校方也做好了運動會延遲方案的準備。
但破天荒的,在運動會當天,天上的愁云散了,晴空萬里,碧天如洗。
面對突然的天晴,有人歡喜有人愁。
晚笙看著摩拳擦掌的云曦,湊過去問她:“這天氣是你的杰作吧?”
云曦一臉無辜狀:“沒有啊?!?p> “天氣預報說今天下雨?!蓖眢咸裘?。
“好吧?!痹脐財偸郑{皮地吐了吐舌頭,說:“你都察覺到了,還問我。”
兩人說著悄悄話,隨著人流趕到操場。
在經(jīng)過一番校領導講話的精神洗禮后,運動會正式拉開了序幕。
上午有云曦的100米比賽,晚笙陪著云曦來到錄檢處,看她撫摸著號碼牌,眼睛里流光溢彩,晚笙忍不住扶額。
“等會跑著跑著可別飛起來?!?p> 晚笙悄咪咪地提醒她。
“放心啦,”云曦回以燦爛一笑,說,“我有分寸~”
至于這個分寸拿捏的怎么樣,就不得而知了。
云曦正式比賽的時候,晚笙準備去終點等她。
但是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這是個錯誤的決定,在終點線后面云曦的那根跑道上擠滿了人,不僅有自己班的男生,還有其他班慕名而來的同學。
簡直像大型的偶像接機現(xiàn)場。
晚笙轉了三圈也沒能擠進去找個落腳之處,只好在外圍觀望著。
維持秩序的人似乎也被龐大的陣營驚住了,十分好奇地朝起點線張望,看看是何方神圣有這樣的人氣。
“砰!”發(fā)令槍一響,云曦愣了一下,起步足足晚了同起跑線的人2秒,但下一秒她便如同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周圍一片歡呼叫好聲。
只見她健步如飛,短短幾步便拉近了和第一名的差距,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一路沖到終點,躍過終點線時,云曦看到一張張驚喜的笑臉,便知道自己成功了,她暗暗卸了勁,腳步一轉,避開了迎面而來的擁抱。
男生們的小心思落了空,不無遺憾地搓著手,跟著云曦的腳步往前走,一邊毫不吝嗇地夸贊著云曦的速度。
云曦嘴角含笑,微微點頭應和,眼睛卻四處張望著,仿佛在尋找最重要的東西。
直到看到晚笙一個人坐在站臺上,那雙琉璃般的眼眸里才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她撥開人潮,像一只小鹿似的跳上一階階石臺,來到晚笙身邊,仰起笑容求表揚。
“笙笙,我表現(xiàn)如何?”
晚笙瞥了一眼云曦背后那羨慕吃醋的眼光,頗有點無奈,但心里卻流淌著涓涓暖流,她抬起頭,微微笑了一下,說:“很棒,沒飛起來?!?p> “誒呀!你就不能夸夸我跑的快嘛!”云曦嘟起嘴。
“好吧!”晚笙嘆了口氣,搖頭晃腦地開始吹彩虹屁,“我觀你這跑步速度,仿佛腿上掛了無敵回旋加速器,都快趕超5G秒速了,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村子通不通網(wǎng)了……請問這位鵝羅絲來的大小姐被夸的滿意嗎?”
“咳咳,”云曦紅著臉,假裝嚴肅地點點頭說,“夸的不錯,就是有點太夸張了,晚笙同志下次要注意寫實?!?p> “嘿!你還來勁了??!”晚笙笑著把她扯到身邊坐下。
兩人旁若無人地笑鬧著,將各種意味不明的目光隔絕在外。
站在看臺下的王子軒看著云曦和晚笙互動的全過程,心里有個念頭蠢蠢欲動,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運動會在100米云曦引起的沸點過后,繼續(xù)有條不絮地進行著一場場比賽。
晚笙和云曦去小賣部買了點吃的,邊吃邊溜達。
云曦的右手抓著兩串炸年糕,左手圈著冰淇淋,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笙笙!人間真好,可以吃到這么美味的食物!看到這么精彩的比賽!”
“還有更好吃更好玩的,有機會的話我們一起去旅行吧。”晚笙自然而然地接話。
說完,她自己都愣住了。
在云曦還未出現(xiàn)的時候,她也想過旅游。
只不過那個時候,旅游只是她想離開這座令人窒息的城市的借口,對于她來說,徒步流浪也比行尸走肉地活著強。
從什么時候起,她已經(jīng)把云曦放在了心上最重要的位置,去哪里做什么事都會想到和云曦一起。
她的手一抖,冰淇淋掉在地上。
云曦心疼地驚呼一聲,俯下身看著草叢中圓滾滾的冰激凌球,嘀嘀咕咕地念叨著。
晚笙卻一句也沒聽進去。
她的內心掀起海浪般的恐懼,她在顫抖,她在害怕。
她害怕云曦會像突然出現(xiàn)一樣突然消失,從她的生活中悄無聲息地退場。
她想起那日她逼她回家,她的背影,像一只翩然而去的蝶。
對這繁華的人間,她總有待膩的那一天。
等到她失去興趣,是不是會毫無留戀,再無掛念,跟著她那天神一般的未婚夫回到云間,做回她的云神。
那她呢?
她怎么辦?
她已經(jīng)離不開云曦了。
在沙漠中瀕臨渴死的魚,初嘗到綠洲甘甜的泉水,便再也離不開這灘綠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