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笙是被嗆鼻的濃煙熏醒的。
她睜開眼的剎那,差點(diǎn)以為自己到了天堂,到處都吞云吐霧的飄著煙,伸手不見五指,云里霧里不知身處何處。
再定眼一看,還是熟悉的被褥,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床簾,只不過都在云霧里躲貓貓。
晚笙捏著鼻子,瞇著眼睛搖搖晃晃地走出房間門,摸索著前進(jìn),想找到這漫漫白霧的來源。
白霧的來源還沒找到,倒是揪住一個上躥下跳的罪魁禍?zhǔn)住?p> 晚笙手里緊攥住那撮玫瑰色頭發(fā),和女孩一臉無辜心虛的小眼神對視良久,一時不知道該開窗透風(fēng),還是該開窗把這家伙丟出筒子樓。
反正開窗就對了。
于是,晚笙在女孩死抱著不撒手的撒嬌攻勢下,好不容易拖著這只考拉,把周圍的窗全打開透氣,這才有空給自己倒杯水喝。
“云曦,你先放手,來,我們坐沙發(fā)上好好聊聊?!?p> 此時云曦,還在哼哼唧唧一百遍心虛重復(fù)著“笙笙你終于醒了,嗚嗚嗚,我好想你,我差點(diǎn)就失去你了,嗚嗚嗚嗚嗚~”。
這家伙,看來沒少干出格的事。
晚笙自醒來后在心里第一百零一聲嘆氣。
“行了,不跟你計(jì)較你干的那些傻事了,快坐下,我有話要問你?!蓖眢习阉淖ψ影抢聛怼?p> 云曦乖乖在她面前坐正了,一副你問吧我一定老實(shí)回答的樣子。
“我昏睡了幾天?”
“四天。”云曦扳著手指頭。
“我這幾天沒吃什么中毒的食物吧?”晚笙瞥了一眼已經(jīng)炸得面目全非的廚房。
“咳,……大概,也許,可能,是沒有的……吧?!?p> “.…..誰救的我?”
“阿萊。”
“誒,那阿萊去哪了?我怎么醒來沒見到他?”晚笙四處張望了一番,再看云曦沉默不語地低著頭,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說,“不會吧,你不會把他做成狐貍火燒了吧?”
“才沒有!”云曦辯駁完,又低下頭,小聲說,“阿萊他離家出走了?!?p> “什么?”
“誒呀,他非要跟我辯論神族和精靈族哪個更善良的論題,他后來沒說過我就被我氣走了。”云曦?zé)o辜地瞅了一眼晚笙。
晚笙頭疼地摁住額角,一時不知道該說“這臭狐貍跟小孩子計(jì)較個什么勁”還是該吐槽“你跟一只傻狐貍扯什么犢子啊”。
她嘆了第一百零二口氣,暫時擱置吐槽欲,說:“那……那個村子里的人后來怎么樣了,我們是怎么逃出來的啊?”
提到這個,云曦的眼神變了,她言簡意賅地說:“有個村人,被趕來的阿萊殺死了,很多女人都瘋瘋癲癲地跑了,然后阿萊就帶著我們離開了那個村子?!?p> 晚笙沉默了下來。
兩個女孩相顧無言許久,好半晌,云曦抬起頭,眼里摻了幾分掙扎幾分茫然,說:“晚笙,在你昏迷的時候,我一直在想,那些村子里的人到底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可是我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晚笙的眼底閃過一絲復(fù)雜的神色,她輕輕拍了拍云曦的肩,說:“別想這么多,你身為神,沒必要和人類的情感有所共通。”
“就連你也這么說,阿萊也叫我不要去管人類的紛爭?!痹脐氐哪樕弦凰查g黯然下來。
晚笙看她如此沮喪,嘆了口氣,說:“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真相,我可以說與你聽。”
云曦抬起眼,緊緊盯著晚笙的臉。
“這只是我自己的一個猜測罷了。”晚笙盡量保持平靜敘述的口吻,說,“在大城市里,經(jīng)常會有拐賣婦女兒童的事情發(fā)生,婦女被運(yùn)送到貧困潦倒的小山村里當(dāng)光棍漢的老婆。有些女孩,如花似玉的年紀(jì),被綁架,被迷暈,送到山中,她就一輩子都出不來,就算她想逃跑,等到生了孩子,她也會因?yàn)樯畹募湘i,永遠(yuǎn)地留在山里活一輩子。”
她說完,看向云曦的眼睛,說:“云曦,你懂了嗎?”
“為什么?。克麄?yōu)槭裁匆鲞@種事?”
“因?yàn)樗麄兡苜嶅X,他們只是把女人當(dāng)做生養(yǎng)的工具人而已。”
“一旦有了利益,有了需求,這條灰色產(chǎn)業(yè)鏈就形成了,就算有法律明令禁止,也會有失蹤的女孩被送往大山,再也回不來她們真正的家?!?p> 云曦?fù)u頭,她的茫然漸漸被另一種情緒取代,這種情緒很陌生,像是崩壞神格的最后一塊玻璃碎片。
她很想裝作若無其事地笑笑,就像晚笙一樣,可是她做不到,窗外烏云密布的天空已經(jīng)昭示著她心里濃重的悲哀。
晚笙看到她額前的金色印記黯淡了幾分,她沉默良久,站起身,裝作輕松地岔開話題,說:“云曦,我餓了,我們點(diǎn)外賣吧,你想吃什么?”
云曦咬著唇,不說話。
晚笙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說:“不許哭哦,你要是讓外面下雨了,可苦了外賣小哥冒雨送飯了啊?!?p> 云曦看她一眼,伸手用掌心遮住兩只眼睛,說:“我才沒哭呢!”
晚笙咧開唇,無聲地微笑了一下。
兩人最后也沒點(diǎn)成外賣,一起收拾好家里的爛攤子,決定出去吃,順便找找那只離家出走不知在哪個小角落貓著的狐貍。
這個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找一只流浪的狐貍,挺難。
兩人也沒正經(jīng)下個館子吃頓飯,隨手在小攤邊買了幾塊熱乎燒餅,一邊囫圇咬著湊個飽,一邊一條街一條街地掃蕩。
天色逐漸變暗,凜冬的夜格外的冷,縱使兩人都穿了厚厚的大衣,也架不住寒風(fēng)刺骨。
慢慢的,兩人都有些疲倦,腳步一深一淺的,走在行人街上。
晚笙走了一段路,實(shí)在凍得上下兩排牙齒兵戎相見,掏出口袋里的手機(jī),看了眼時間,說:“挺晚了,入夜更冷了,還是回去吧,明天再出來找?!?p> 云曦從圍巾里露出半張臉來,說:“要不我開個小掛,給我們周邊加個小太陽烤著?”
晚笙失笑,說:“不用,等會給人瞧見,還以為什么高科技纏著來問某寶鏈接?!?p> 她頓了頓,又說:“主要是太晚了,狐貍也不是也夜貓子,在晚上出來活動,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p> “可是……”云曦的眼神一黯,說:“阿萊是因?yàn)槲也烹x家出走的,他會不會在哪里挨餓受凍啊,都沒有人給他小魚干吃?!?p>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鼻頭紅紅的,不知是被凍得還是酸澀情緒作祟。
晚笙嘆了口氣,說:“別太自責(zé)了,他畢竟是上位狐王,不會讓自己落得流落街頭的地步?!?p> “那他還會回來嗎?”
晚笙望著她的眼睛,說:“會的。等他回來,我罰他吃麻辣小魚干,辣死這只臭狐貍,居然辯論不過就搞離家出走的戲碼。”
云曦似乎終于被她逗的心情好了一些,跟著她乖乖回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