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掙扎著起身，但只能勉強坐在地上，太疼了，實在是太疼了，這種疼痛讓我的身體本能地限制我的動作。我握緊了手中那柄彎刀，顧忱暗此時就在我的身前，他歪著腦袋好奇地打量著我，鼻翼鼓動著，像是一頭好奇的獅子。
我很想堅強一點，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或許是傷勢太重渾身痙攣抽搐，或許是失血過多感到寒冷，但我想最重要的原因還是顧忱暗帶給我的、那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那柄彎刀在我手中不斷顫抖著，似乎變得越來越沉，我都快要舉不動了，顧忱暗也不動手，只是緩緩在我面前蹲下來，繼續(xù)打量著我，動作輕巧而小心，似乎是不想嚇到他的獵物。
我和他就這樣對視著，我看著那對猩紅的眸子，意識已經(jīng)開始渙散，我知道我沒有一點勝算，就像是一只螞蟻要去打死一個巨人那樣，我現(xiàn)在的勇氣來得實在可笑?！扒箴埌桑饺輭m，他要是還記得你救過他的命，你還能活下來?！?p> “求你了，顧忱暗，我是慕容塵啊，你還記得嗎？求你了……”我張開嘴，鮮血模糊了我的求饒，那聲音輕得可以被我咚咚咚的心跳聲蓋過。
幾乎就在同時，他伸出手，沙啞、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把我的刀……還給我……”
他離我越來越近，巨大的法力籠罩壓制著我，我感覺快要喘不過起來，“求你了，顧忱暗……”
他猩紅的眼睛漸漸看向我汩汩流血的肩膀，我本能地伸手出刀，而他直接抓住我的手腕（我的動作太慢了，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刀刃向內(nèi)，刀背向我，直接在我脖子上一壓，將我壓倒在地。雖然是刀背，但速度太快來不及反應，感受著那抵住脖子的冰冷，我忽然感覺喘不上氣。
“咳咳咳！”我劇烈地咳著，另一只手胡亂地扯著那把刀，想要把它推開，突然手腕處一陣刺痛，我側(cè)目一看，那兩根我先前為顧忱暗解開魔法繩索時使用的刺針直直將我的手腕釘在了地上。
“別動?！彼┫律碜?，猩紅色的眸子仔細審視著我的傷口，紅色紋路在臉上若隱若現(xiàn)，他離我那么近，周遭的空氣因為他巨大的法力場而變得肆虐粘稠起來。如果此刻你有一雙可以看到魔法實體的眼睛，你就會發(fā)現(xiàn)以顧忱暗為中心，這片荒原上正刮著一場巨大的魔法風暴，無數(shù)靈獸甚至低等級的法師直接被這種強大的法力風暴撕成碎片，處在風暴眼中的我被汪洋肆意的法術包圍，連睜開眼都是徒勞。
我失去意識前最后看到的影像，就是顧忱暗的指尖輕觸我右肩的傷口，鮮血粘在他的手上，他用舌頭舔了舔，流露出迷幻享受的神情。
12
所有的痛覺都消失了，我感到我的身體正在快速恢復，那種難以置信的恢復速度讓我懷疑我是在做夢，或者我已經(jīng)死了。
“噼里啪啦……”難道死后的世界也生火？我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可能是個夢吧，剛剛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呢？
突然，我回憶起來，我們在荒原上先是遇到了血族之王路易，然后又遭到了鳶尾族的襲擊！這個恐怖的現(xiàn)實就像是閃電一般擊中了我，我立即從夢中驚醒，一抬眼，發(fā)現(xiàn)身邊已經(jīng)是憂谷叢林了，夜晚還沒過去，當然也有可能是已經(jīng)過了很多天。我看火堆旁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剛剛似乎還在小憩，此時聽到動靜向我看來，慢慢睜開的雙眼還是猩紅一片。
我被嚇得直接跳起來，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身上的傷竟然全部都好了，在我一驚一乍的大幅度動作下也沒有絲毫疼痛，而且我發(fā)現(xiàn)我的身上還蓋著顧忱暗的長袍。
“顧……忱暗？你…還好吧？”我抱著他的長袍，試探性地問道。
“不用謝?！彼鼗亓艘痪?。
我這才意識到，應該是他治愈了我的傷，把我?guī)У搅税踩牡胤健?p> “謝謝……”我遲緩地說了一句，但還是有所警惕地在遠離他的地方坐了下來，盡管我明白如果他想殺我，我早就已經(jīng)死了，我坐在哪里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
“所以因為你偷偷留下了我，并且強化了自己，所以血族找上門來了？”我擺弄著我那布滿血漬的衣服，想轉(zhuǎn)移一下自己因為恐懼和緊張而高度集中的注意力。
“其實，當初在雪原上殺了你，就什么事兒也沒有了?！?p> “我也很想知道，我為什么會活到現(xiàn)在?！蔽倚÷曕絿佒?，雪原上的那一次可能是運氣，但這一次，顧忱暗非但沒有殺死我，反而還救了我。那個“只會殺人，不會救人”的顧忱暗，怎么變成這樣了？
我試圖從利益的角度思考這個問題，比如我是血女，我身上有古咒的秘密，我綠軍大法師的身份，但無論如何我都想不明白，這些所謂的利益是如何讓一個失去理性的嗜血怪物放棄他到手的獵物。
“我也很想知道。”顧忱暗重復了我的話，我知道他還沒有恢復正常，現(xiàn)在他的一半還被魔鬼占據(jù)著。
我也不想多說什么了，這些天來發(fā)生了太多事情，它們?nèi)缤＿叺睦顺保徊ㄒ徊坝慷?，絲毫沒有間歇，讓人喘不過氣來。我擺弄著衣服，突然從衣襟口袋中摸到了那塊曾經(jīng)害死伊萊的黑色石片，先前隨意將其收了起來，沒想到經(jīng)過一場激戰(zhàn)，這東西竟然完好無損。
我取出那塊石頭，湊近火光仔細看了看，上面的刻痕清晰可見，那是兩把彎刀交叉組成的十字形狀，淺淺地刻在本就不厚的石片上，太熟悉了，這個標志在我的夢境中反反復復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次，在禁區(qū)的宿營地里我一次又一次地在紙上畫下它，在夢境的結(jié)尾那個紅色的標志?！吧衩氐叵鲁侵凶詈笫┓ǚ稚⒘宋覀?nèi)置玫娜?，他胸前就是這個標志！?。 蔽宜酪膊粫涍@個標志。
“這個是血族的標志嗎？”我因為這個發(fā)現(xiàn)太興奮了，顧不上先前對于顧忱暗的恐懼，直接拿著石頭跑到他面前去問。
“是的。”他似乎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身體竟然往后一仰，躲了一下，遲了兩秒才回答，看到他這個行為我不禁覺得有點搞笑，“這是契約石，是血族貴族或者長老才能擁有的東西，被它殺死的人會直接轉(zhuǎn)化成為血族之人?！?p> “哦！所以伊萊沒有死而是直接轉(zhuǎn)變了，被血族之王帶走?！蔽彝蝗幻靼走^來，隨即我也產(chǎn)生了一個強烈的念頭，“血族與古咒還有我的身世脫不開干系，我也許可以從他們那里獲得我親人以及身世的下落！”
“我知道你可能和血族關系不太好，但我在我的夢里看到過這個標志，我覺得古咒還有我的身世之謎與血族有關！”我激動地說，這么多天來我第一次離自己的記憶那么近，我原本以為世界那么大，我可能窮極一生也再無法找到我的過去，沒想到這么快就有線索了。
“不是不太好，是糟透了！”顧忱暗修正到：“畢竟就在幾個小時前，我們差點聯(lián)手把他們的王殺掉?！?p> “那你在血族呆過，一定認識什么人，或者有什么情報網(wǎng)，能打聽到一些什么。”我急切的問，我不知道我現(xiàn)在這樣看上去就像是個吵著要大人買糖果吃的小孩子。
“慕容塵，我發(fā)現(xiàn)你真的很有冒險精神呢?！鳖櫝腊邓坪趸謴土艘稽c，他開始像往常那樣毒舌，“哪里危險你就往那里去，什么人不好惹你就跳上去揍他一拳?！?p> “我……”我頓時不知道回什么好。
“……”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起身，撣了撣身上的泥土和枯葉，看著我說：“走吧，你如果想打血族的主意，我們得好好計劃一下了，可不是這樣大搖大擺隨便進去就能成的?！彼焓掷移饋恚垌呀?jīng)恢復了先前的深邃藍色，“而且，在開始計劃之前，你還得給我講講法拉米爾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