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金屋藏草莽

第十三章 不是冤家不聚頭

金屋藏草莽 佩戟 2630 2020-02-24 19:00:00

  世子望著眼前一臉“怎么哪都能遇見你”的少女,有些頭大。

  他輕咳一聲,問:“就是你一下撂倒了楊參軍手下的十幾個人?”

  薛問荊表情十分謙虛地點(diǎn)頭。

  世子眼神復(fù)雜。他被人急急從睡夢中喚起,腦子還有些發(fā)懵,卻還是被楊無相的描述驚出一頭冷汗。十二個久經(jīng)訓(xùn)練身著軟甲的士卒片刻間幾乎同時倒下,卻無人看清被圍在人群里的薛問荊是如何出手,只在倒下的士卒身上找到了迷藥浸過的烏針。

  身藏這樣的絕技,又手持腰牌出現(xiàn)在且歌樓,顯然非尋常女子??墒雷佑浀醚柷G的父親只是先帝為了撫慰許氏隨手賜死的一個醫(yī)官,不過是因?yàn)樗赣H一世行醫(yī)救人無數(shù),更曾從病魔手中挽救了祺王的性命,為平言論才對其遺屬降下恩賞,薛問荊能入女學(xué)還是因?yàn)樗绺绲木壒省?p>  寒風(fēng)時至,薛問荊在雪夜中走了許久,鞋襪早已濕透,落在身上的雪滲進(jìn)長袍,走路的時候尚不覺得,站定了一會兒才驚覺滿身濕氣,風(fēng)一吹直冷到骨頭里。可兩方對峙輸什么不能輸氣勢,薛問荊把凍得通紅的手藏到身后,不動聲色地往一旁挪了挪,把自己藏在橫斜的載雪梅枝后,以免凍得忍不住發(fā)抖被世子察覺。

  好在世子揣度著她的來歷沒注意到這些小動作,又讓她吹了一刻的風(fēng),這才問:“腰牌呢?”

  走路帶來的熱氣徹底被寒風(fēng)吹散,薛問荊的上牙下齒正打得難舍難分,哪敢輕易開口,悄悄扯了扯柳長明的衣袖。

  幸而柳長明內(nèi)功扎實(shí)又天生較耐冷些,沒像薛問荊一樣直接凍成一條人型冰柱。他想了想,提出條件:“雪夜苦寒,不知世子可否讓我兄妹二人到避風(fēng)處說話?”

  世子雙眼微瞇,和緩道:“不急,二位剛從煙花之地出來,這涼風(fēng)恰好醒神。聽說薛女郎要見我,有什么話在楊參軍面前不能說,現(xiàn)在總可以了吧?”

  薛問荊冷得渾身僵硬,但這不妨礙她在心里把宣陽王世子罵一遍。

  好在柳長明爭氣,他面無表情地說:“世子身份貴重,我倆不過是咨爾小民,就算世子今日要把我們凍死在雪地里我們也只能從命。只是腰牌確不在我們身上,世子就算讓我們在這站上幾天幾夜,最多也就得兩具尸體,其他什么都拿不到?!?p>  他長了一張和善的老實(shí)人臉,冷下來卻有說不出的肅殺之氣。

  世子一挑眉,“你們不說也罷,我這就叫人去兩位的府邸看看。說不定兩位的家人知道腰牌在何處呢?”

  言及家人,柳長明的臉色頓時一變。薛問荊苦于說不出利索話,只能用力扯柳長明的袖子。

  柳長明不知是凍僵了沒感受到還是急眼了顧不上,怒道:“無恥!”

  世子從容反擊:“我那十多個府兵還在床上躺著呢,是誰先不講理?”

  薛問荊終于忍不住,簡短地開了口:“我說。”

  世子臉上閃過幾分得意,“愿聞其詳?!?p>  薛問荊面無表情:“冷,說說說說說不出來?!?p>  一刻鐘后,薛問荊裹著毯子在火盆前縮成一團(tuán),世子冷冷地看著她:“腰牌在哪?”

  “且歌樓里的確有沁芳散和返魂香,販賣者看不清面容,聽聲音是個中年男子。不過江湖奇人異術(shù)眾多,他的音色只是偽裝也未可知?!毖柷G緩過來了些,“能接觸到這兩樣?xùn)|西的人不多,把藥給姚溫春那人叫什么名字?”

  世子眉心一跳,“誰告訴你的?”

  “能在且歌樓中買到沁芳散和返魂香的只有兩種人,朝中貴人和江湖中人。照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不一定是權(quán)貴,江湖中人叫得上名號的我都耳熟,說不定買藥那人我認(rèn)識。”薛問荊自顧自繼續(xù)道,“擾人家眷那種事我勸世子還是不要做,王大人勞動世子代為盯著且歌樓,抓到人也不送到明鏡臺,不就是怕打草驚蛇嗎?”

  世子被她三言兩語之間點(diǎn)中,面色一沉,道:“你若是把腰牌給我,今晚我只當(dāng)無事發(fā)生。你們?nèi)绾蔚玫降难疲譃槭裁磿デ腋铇牵叶疾粫僮肪??!?p>  “今晚本就無事發(fā)生,我剛剛都聽楊參軍和戍京衛(wèi)說了,兩個偷竊王府的小賊而已。楊參軍只怕一開始就知道我兄妹二人經(jīng)此一遭難以善了,若不是我使了點(diǎn)雕蟲小技,恐怕我倆今夜要橫尸荒野了。”不知是不是冷得太狠,薛問荊臉上依然沒有血色,“就當(dāng)是將死之人一點(diǎn)小小的好奇心,世子這么想要那腰牌做什么?”

  世子毫不遲疑,說:“禺國毒藥流入我國,還在宮中傷了人的性命,當(dāng)然要查清楚來歷,否則如何庇萬民?”

  “庇萬民……”薛問荊驟然抬起眼與世子對視,“說的倒好聽極了。你這樣大言不慚,午夜夢回的時候不會良心不安嗎?”

  薛問荊的眼睛是最常見不過的深褐色,此刻在跳躍的燈火下有枯井般的寂冷,是那種所有火苗都被撲滅了的空無一物的寂冷。

  她輕輕一笑,眼中卻毫無笑意,聲音平靜而刻?。骸熬退隳阏媸菫槿f民著想,我把腰牌給你,你敢去查嗎?敢去抓嗎?你有這個膽量又有這個本事嗎?”

  世子被她眼中流露出的情感所震懾,那不是將死之人求生無門破罐子破摔的絕望,而是覽過世間黑暗沉積的失望,這失望熄滅了她眼中的光亮,只剩下無邊的沉寂。

  她的言語染上了幾分譏諷:“說來世子還得感謝我們兄妹雪中送炭,不然楊參軍就算在且歌樓周圍蹲守個十年八年也不會有什么收獲。距離返魂香案發(fā)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久,且歌樓夜夜笙歌,為什么直到今夜才抓到持有腰牌的人,世子沒有想過嗎?”

  她注意到了楊參軍看她和柳長明時的眼神,那是一種肆無忌憚的、看這個社會更低一層的人的眼神。

  他怎么就能那么確信?

  “世子殿下切莫聽她胡說八道!這女人分明是瘋狗急了亂咬人!”

  三人的目光頓時轉(zhuǎn)向破門而入的楊參軍。薛問荊噗嗤一笑,“楊參軍可真不是徇私枉法的料。若真問心無愧,聽墻角做什么?”

  楊參軍狠狠瞪了她一眼,“我身為府中參軍,護(hù)衛(wèi)世子殿下安全,有何不妥?”

  薛問荊沒再說話,只垂眸烘著瑩白修長的雙手。

  世子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善,冷聲道:“出去?!?p>  楊參軍一愣,不甘道:“殿下難道寧愿相信一個乳臭味干的小女娃也不相信卑職嗎?”

  他情急失言,薛問荊只在心里好笑。她乳臭味干,世子又比她年長多少?

  世子臉色更冷了幾分,平平板板地說:“楊參軍這幾日辛苦了,先去歇著吧。府內(nèi)自有府兵巡邏,參軍不必?fù)?dān)心?!?p>  楊參軍還猶豫著想說什么,世子卻已一個眼刀掃了過去,“怎么,楊參軍連我的話也不聽了么?”

  楊參軍只好忐忑不安地離去,臨出門前還給了薛問荊一個不善的眼神。

  楊參軍出去后,世子看向薛問荊的眼神緩和了幾分,聲音中也帶上了些歉意:“今夜之事是我思慮不周了。只是茲事體大,還請姑娘以大局為重,將腰牌借我一用。”

  薛問荊皮笑肉不笑,“沒想到世子殿下是個通情達(dá)理之人,那事情就好辦了。腰牌我們可以交出來,只是若被人知道腰牌是我倆給世子的,只怕不止京城,整個大周都難再有我倆容身之所。這樣吧,殿下先放我倆回去,明天去六和酒肆吃個飯,到時候我們自會把腰牌交予殿下?!?p>  世子稍作思索,道:“京城夜里禁嚴(yán),兩位不如先在府上住一晚?!?p>  “看來世子殿下還是不相信我們啊。”薛問荊臉上仍掛著笑意,聲音輕描淡寫,“那我倆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