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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藏草莽

第九十四章 百曉

金屋藏草莽 佩戟 3125 2020-06-12 19:00:00

  許芝此次行動顯然有成竹在胸,晚上薛問荊剛準(zhǔn)備就寢時便有小侍從來傳消息,邀薛問荊去“賞魚”。

  小侍從帶她去的那間牢房里關(guān)著的是一個年輕女子,雖發(fā)髻松散衣衫凌亂,裸露的肌膚上傷痕累累,看上去十分狼狽,但還是可以看出原本姿容清麗。

  顯然她被抓住的時間比薛問荊預(yù)想的要早,在這期間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折磨,像個被遺棄的偶人一般癱在地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她還活著。

  許芝在她后一步到,換了一襲石青的廣袖長袍,領(lǐng)口衣襟處用銀線繡著連綿的蘭草。薛問荊轉(zhuǎn)過頭問他:“這就是大人網(wǎng)到的魚?”

  “正是?!痹S芝看上去心情頗好。聽到他的聲音,那女子有了反應(yīng),從散落在臉前的黑發(fā)間怒視著他,喉中發(fā)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薛問荊皺眉,“許大人把人折磨成這個樣子,還有什么可問?”

  “女郎這就不懂了。許某不過給她上了幾道開胃小菜,還未正式招待呢。”許芝語氣輕快,“女郎別看她現(xiàn)在看上去這個樣子,讓許某帶來的醫(yī)家調(diào)理一晚,等明日又活蹦亂跳了。人嘛,哪那么容易死。”

  薛問荊聽他的話顯然精于此道,忍不住冷冷地說:“醫(yī)者本以治病救人為職,到了大人這里倒成了助刑的工具了。”

  許芝溫然道:“話怎么能這么說?醫(yī)者在太醫(yī)局履行太醫(yī)局的指令,在明鏡臺自然聽本官號令,各司其職而已。況且療傷調(diào)育也算是他們的本分,并未改了他們的職責(zé)呀。”

  薛問荊懶得與他爭辯,問:“大人辛勞一番,就只抓到這么一個人?”

  許芝好似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驚訝地看著她:“許某還以為女郎與眾不同,怎的也和那些凡人一般見識?魚的數(shù)量在其次,分量才是最重要的。許某這次的網(wǎng)專是為此人而設(shè),如今已得所求,可謂收獲頗豐?!?p>  薛問荊忍不住又看了那女子一眼,正對上她怨恨的眼神,“能得大人如此抬舉,看來此人非同一般?!?p>  “那是自然?!痹S芝言語間頗有幾分得意,“待女郎知道了她的身份,自然會明白。”

  薛問荊隨口敷衍了幾句,借口困了告退回房。許芝讓她來看這副情景的用意非常明顯——如果她當(dāng)時進(jìn)了明鏡臺,情況不會比此人好,可能還會更糟。畢竟明鏡臺是他熟悉的地方,操作起來更得心應(yīng)手。

  她將門窗仔細(xì)鎖好后和衣而臥。在這樣的情境下最好時刻保持清醒,但她不知道還要被困幾日,還是保存體力為妙。

  許芝似乎對邀請薛問荊觀刑樂此不疲,第二日一早又遣小侍從來問。薛問荊對這種事沒有任何興趣,找了借口推辭,見這個小侍從與前一日的不是同一個,隨口問:“昨日的那個小兄弟呢?”

  小侍從猶豫著沒有說話,薛問荊見他為難,道:“我不過隨口一問,若不方便不說就是了。你今年多大了?”

  小侍從輕輕地說:“十四?!?p>  “那年紀(jì)還小。我和你一般大的時候才那么高呢?!毖柷G在空中比劃了一下,那時候她還是嬌小的平板身材,假扮成少年幾乎沒被識破過,“回去稟告你家大人,若無旁的事我得回京了,京城還有些家事等著我回去處理?!?p>  小侍從應(yīng)了一聲退下了。沒過多久許芝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院中,道:“許某還未來得及把知道的告訴女郎,女郎就要急著走嗎?”

  當(dāng)初就是一時信了你的鬼話才落得現(xiàn)在無法脫身的境地,你若一直不說難道要留在這里過年不成?薛問荊腹誹,面上只是帶著些歉意地解釋道:“實(shí)是有家事掛念,不敢久留?!?p>  “是何家事這么重要?女郎若不嫌棄大可告訴許某,許某派人去協(xié)理就是。”

  薛問荊聽他所言實(shí)在荒唐,慍道:“大人如此厚愛,民女受寵若驚。只是畢竟是家事,不敢勞大人費(fèi)心。”

  許芝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真的才反應(yīng)過來,抱歉道:“是許某唐突了。不如這般,待許某下午審訊完后再來拜訪,屆時必然將許某所知與女郎有關(guān)之事如實(shí)相告。之后女郎若要走,許某決不阻攔。如何?”

  薛問荊并不相信,道:“既然大人都這么說了,民女若不答應(yīng)未免太不識抬舉?!?p>  “女郎真是明理之人。”許芝笑道,“許某向女郎保證,女郎的等候必有所值?!?p>  薛問荊牽了牽嘴角給了他一個毫無誠意的微笑。無論值不值她都不是很想等。

  也不知那女子是承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直到傍晚時分許芝才姍姍來遲。薛問荊暗自決定,如果他出爾反爾,那么晚上無論如何要趁著保衛(wèi)別館的鐵甲衛(wèi)換班的時候叫上阿陸逃走。

  許芝看上去剛沐浴更衣畢,只用一段玉白錦帶松松束攏的烏發(fā)還帶著濕氣。他命侍從端上一壺上好的清茶,親自給薛問荊斟上一盞,溫和有禮地說:“事情紛亂復(fù)雜,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p>  “看來許大人所知甚多?!毖柷G涼涼地說,“民女雖愚鈍,話還是能聽懂的,大人從哪說都行?!?p>  許芝垂眸淺笑,道:“現(xiàn)在離就寢的時辰還早,有的是時間,許某就先從柳家祖上說起吧?!?p>  薛問荊作出洗耳恭聽的模樣。說起來柳家祖上的事連她都不十分清楚,他又知道些什么?

  “太祖當(dāng)年打天下有林、王、柳三大功臣,林即獻(xiàn)國公,王為穆國公,柳則是女郎母家的先祖文恪公柳珵。林氏善謀,王氏善戰(zhàn),柳氏理內(nèi)政,終輔佐太祖榮登大寶,只是柳氏功勛不足林、王二人顯赫,故未獲同等殊榮?!痹S芝端起茶盞輕嗅茶香,娓娓道來,“待天下從戰(zhàn)亂中恢復(fù)些許后,柳文恪公奏請建立明鏡臺以令天下清濁有鑒。太祖準(zhǔn),任柳文恪公為首任右掌鏡御史,其弟柳珣為左掌鏡御史。柳氏從此為天子掌鏡,直到前朝柳燧大人告老遷居益州,明鏡臺左右鏡才委以他人?!?p>  薛問荊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打斷道:“等等。大周史料我也是看過些的,從未看見過大人所說的這層緣故,也從未聽家人提起過。再者,若柳家真如大人所言一般受器重,何以至今日與朝廷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局面?”

  “毫無關(guān)聯(lián)?”許芝的笑容有些曖昧不明,“女郎既查閱史料,可曾發(fā)現(xiàn)在柳燧大人卸任之前,明鏡臺左右掌鏡御史皆姓柳?”

  薛問荊反問:“如此具體,民女一布衣之身如何能知?”

  “這不就是了。女郎既不知,又怎能斷定許某所說是假?”許芝奇怪道,“說來也怪,柳家雖自大周立國起綿延至今,本家后人卻少,從柳燧大人那一代起都是單傳。聽聞柳樓主對女郎視若己出,難道就就沒與女郎說過嗎?”

  薛問荊聽他越說越離譜,道:“聞所未聞?!?p>  “看來女郎對自己母家當(dāng)真所知甚少。”許芝看上去并不意外,“也難怪,柳氏與其他功臣不同,明鏡臺監(jiān)察天下,幾代下來不知有多少積怨,若不懂得低調(diào)行事,只怕難留后人。女郎畢竟不是柳家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薛問荊冷冷地說:“大人所言著實(shí)精彩,只是不知可有實(shí)證?”

  “歷代掌鏡御史的名錄明鏡臺有藏,女郎若想看,回京之后許某為女郎找出來就是?!痹S芝狹長的鳳眸微瞇,眸光如沉潭映月,“不過,女郎母家的往事,還要向許某一個外人求證?”

  薛問荊只低頭品茗,沒有接話。許芝繼續(xù)道:“聽聞當(dāng)年柳大人決定讓柳家淡出仕途與追云宮案有關(guān)。許某這些年聽到一個有趣的傳聞,說是當(dāng)年三皇子一黨并未殺絕?!?p>  又是追云宮案。薛問荊不由得渾身一凜,這起陳年舊案自她入女學(xué)起就一直陰魂不散,她卻始終找不到原因。她端著茶盞的手指不由得扣緊,故作鎮(zhèn)定道:“大人的意思是當(dāng)年的唐氏還有余孽?”

  “也可以這么說。”許芝故弄玄虛起來頗有茶館里說書人的風(fēng)范,“但又不大確切。”

  薛問荊想起機(jī)關(guān)門上碎裂的乾卦,忍不住脫口而出:“是皇室成員?!?p>  許芝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當(dāng)年唐氏除了謀逆的三皇子外還育有兩位公主,在唐氏覆滅后陸續(xù)病故。傳聞有一位公主并未離世,而是在人幫助下逃出了京城,死去的不過是個替身?!?p>  他頓了頓,笑道:“當(dāng)然許某也只是道聽途說。”

  “許大人這道聽途說還真夠讓人驚訝。”薛問荊感覺到有些奇怪。如果和她說這些的是許和或者太后她并不會有這樣的感覺,但與她對坐的是許芝,先前在許家只是個需要親戚接濟(jì)度日的邊緣人,在王明明被貶后才莫名其妙地忽然得到重用。

  如果他不是在胡說八道的話,那他這些消息是從哪來的?

  薛問荊抬眼看著他,目光沉靜得漠然,“大人說好為民女答疑解惑,可說到現(xiàn)在沒一件事有真憑實(shí)據(jù),大人是當(dāng)我傻呢還是存心逗我玩呢?”

  許芝溫和有禮地說:“是嗎?許某還以為剛才所言已足以為女郎解答許多疑問。不過既然女郎這么覺得,那許某就再說一個人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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