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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癭

第68章 裝神弄鬼

唐癭 懟王 2375 2020-05-11 00:02:00

    二月二十三日的凌晨是守真記憶深刻的下弦月夜。

  他像是石雕一樣呆立院子里,一動不動,除了左袖里的流珠無聲的轉(zhuǎn)動。

  微微的寒風(fēng)讓后花園里傳來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聽得不真切,他只能努力腦補著缺失的片段。

  “你將我趕到城郊月余,就是為了參與這場兵諫,難道你還不滿足公主這個身份嗎?”

  沒等太平公主問出心中疑惑,駙馬武攸暨沉默后問道。

  “你自以為自己癡情,念念不忘亡妻,卻從未為亡妻做些什么。我身為女子,卻知曉為情人報仇。高戩被二張誣陷流放嶺南,客死他鄉(xiāng),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報仇?!?p>  “你進諫太后也是為了替他報仇?”武攸暨冷眼觀紅塵已久,沒有陷入追逐權(quán)力的旋渦中,根本不相信她的話。

  “誅殺二張是我的目標(biāo),進諫太后只是順?biāo)浦??!?p>  “如今,你已如愿,名利雙收,還想怎樣?”

  “我只是借著祭奠高戩之事,想勸你放棄皇帝封給你的‘定王’爵位?!?p>  定王武攸暨平緩問道:“你準(zhǔn)備推辭掉‘鎮(zhèn)國’二字?”

  “這是我用為高戩報仇而換回來的榮耀?!碧焦髫M會放棄可以參政的權(quán)力。

  聽著太平公主明顯不講理的回答,定王武攸暨沒有慌亂,仍是一副平緩的語氣問道:“放棄‘定王’一事,是你的主意,還是皇帝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p>  “自二月初四,皇帝改周為唐,恢復(fù)大唐舊制,便開始了密集的官員調(diào)動。十六日任命太子賓客(注①)武三思為司空、同中書門下三品(拜相);十七日任命我這個安定郡王為司徒、定王;二十一日,安國相王李旦辭去太尉及同鳳閣鸞臺三品(宰相)職務(wù)?,F(xiàn)在你來勸我放棄定王爵位,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人在武三思那里勸他放棄司空和同中書門下三品(拜相)職務(wù)?你還覺得我會認(rèn)為是你的主意嗎?”

  太平公主沉默了許久道:“看來你并不是在城郊釣魚?!?p>  “不,我一直在城郊釣魚。只是,我就是水里那些被釣的‘魚’,這么多年來,我釣上來許多上鉤的魚,也看到許多對魚餌視而不見的魚。對于我而言,魚餌意味著危險,你覺得我會在意定王這個爵位嗎?”

  守真聽著武攸暨的言語,心中竟泛起一絲同情,武攸暨與太平公主婚后十五年,竟隱忍了十五年。

  “如此甚好,不用我再浪費口舌。你繼續(xù)享受釣魚,做外人眼中的謹(jǐn)慎謙退好駙馬?!碧焦鞒爸S中帶著一絲不甘。

  她的身邊總是圍繞著一群對她承歡獻媚的大臣,或是想通過她得到升遷,或是想通過她得到名氣,甚至還有想要與她有魚水之歡,唯獨武攸暨像是一塊石頭,對她毫無感覺,甚至故意疏遠(yuǎn)冷落她。

  她不甘心,卻也不想讓外人看了笑話,只能與武攸暨保持著唯一的默契,在外人面前鸞鳳和鳴。

  從小被二圣,特別是天后寵愛慣了,與生俱來的優(yōu)越感和虛榮心讓她自動忽視了她包養(yǎng)男寵對駙馬武攸暨帶來的傷害。

  守真很久沒有聽到下文,以為兩個人離開了后花園,剛要回屋,卻聽得有人吟詩道:“一夕楚歌四面起,伯圖未就人懷邦。自古功業(yè)有再舉,何不隱忍過烏江?!?p>  “這是武攸暨在勸慰自己,不能效仿霸王項羽!如果項羽能夠隱忍下來,重回烏江,再招舊部,天下歸誰仍未可知?!笔卣鎯?nèi)心揣測道。

  守真在長安昊天觀時期,曾與師父點評過項羽。

  當(dāng)時,他曾言:“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p>  這個觀點與武攸暨此時的想法不謀而合。

  守真覺得自己遇到了知音。

  武攸暨能夠隱忍十五年,可謂是與守真的隱忍十多年“傾蓋如故”;而武攸暨與太平公主的婚后十五年卻是“白頭如新”。

  守真站立院內(nèi),看到天色微亮,天邊泛起魚肚白,下弦月變成慘白。

  估摸著后花園里的武攸暨已經(jīng)回去,他也趕緊回到屋里,坐在熏爐邊上,烤著幾乎凍僵了的身體。

  “今夜無眠,卻是如此兇險,幸虧廣宗酣睡,不然的話哪里知曉武攸暨竟是偽裝了十多年。”

  守真覺得自己屋外賞月算是不虛此行,無意間認(rèn)清了一個隱藏的危險人物,如果不知道內(nèi)情的話,沒準(zhǔn)日后就會被武攸暨的謹(jǐn)慎謙退假象所迷惑,而輕看了武攸暨這個人。

  興奮之余已經(jīng)睡不著覺,他便在晨曦中開始了早課,靜心誦經(jīng)。

  《上清大洞真經(jīng)》和《登真隱訣》是他目前主修之課。

  師尊道隱天師傳給他“誅卻精魔、防遏鬼試之道六事,服御、吐納、存注、煙霞之道九事,眾真授訣三則”,便飄然而去,云游天下。

  年輕的守真留守長安昊天觀,靜極思動,不甘心背后遙控指揮眾人收集證據(jù),等待平反,他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沉冤昭雪。

  他和李過等人密謀行事,為自己造勢,借助道隱天師是當(dāng)今三大天師之一的名望將他自己打造成史上最年輕天師的身份。

  有一年,他和李過等人運作數(shù)月,終于打通了京兆韋氏家族的關(guān)系,在京兆韋氏家中開壇講法。

  京兆韋氏,一個以京兆郡(注②)為郡望的韋姓士族,隋唐時期最重要的士族家族之一。

  早在漢朝時期,就有俗諺稱京兆韋氏和京兆杜氏為“城南韋杜、去天尺五”,自南北朝以后,京兆韋氏已發(fā)展為關(guān)中郡姓首族。

  京兆杜氏代表人物是太宗時期的宰相杜如晦家族。(包括晚唐詩人杜牧)

  當(dāng)時,寒冬臘月,寒風(fēng)凜冽,大雪紛飛。

  守真盤膝而坐于庭院的高壇之上,白晝談法論道,黑夜閉目養(yǎng)神,三天三夜沒有下過高壇,紋絲不動,水米不進。

  三日后,守真氣息均勻,滿面紅光,從懷里取出一根麻繩,唱喏道:“神鞭開道,諸神退去。”

  京兆韋氏家族的子嗣驚訝的發(fā)現(xiàn),麻繩不點自燃,且繩子不停地燃燒,卻就是燒不斷。

  等待“諸神歸位”之后,守真緩步走下高壇,被京兆韋氏奉為神人。由關(guān)中郡姓首族傳出去,守真坐實了史上最年輕的天師身份。

  秘密只有他和李過知曉。

  他掛在脖間的念珠被他悄然吃掉了一半,而念珠則是用人參做成,有驅(qū)寒保暖、抗病延壽之效。

  不過,能夠在高壇上面坐上三天三夜,確實是守真自身平時修煉出的深厚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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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①太子賓客,為太子?xùn)|宮屬官,定員四人,正三品。掌侍從規(guī)諫,贊相禮儀,宴會則上齒。

  注②京兆郡,故兩漢京兆尹轄區(qū),京兆、左馮翊、右扶風(fēng)合稱”關(guān)中三輔“或者”關(guān)中三秦“。三國初,改置京兆郡。三國至唐的行政區(qū)劃名,管轄長安地區(qū),治所在今西安市區(qū)。唐玄宗開元元年(公元713年)將雍州升為京兆府,京兆郡從此被京兆府取代。因此,在公元713年之前,只有京兆郡,沒有京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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