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滿春院。
燭火通明,鶯歌燕舞,雖然舞姿不是很溫雅,但搔首弄姿間,吸引了不少異樣放光的眼睛。
無比嘈雜的勾欄里卻有一件靜室。
靜室里坐在兩個人,其中一人就是衛(wèi)國公薛崇胤。
“你之前中的毒傷,主公幫你查過了,是梅花衛(wèi)慣用的三大奇毒之一軟香散?!绷硪粋€頭戴軟腳幞頭的男子說道。
“梅花衛(wèi)?她是梅花衛(wèi)?”薛崇胤奇道。
“誰?”
“云起香料店的老板娘?!毖Τ缲方忉尩?。
“這有什么稀奇,梅花衛(wèi)的密探無處不在。不過,她能給你解藥倒是很奇怪,不像是梅花衛(wèi)的風(fēng)格?!?p> “永逸,主公對此事怎么看?我們一向與梅花衛(wèi)的關(guān)系很緊張,會不會是欲擒故縱?”薛崇胤問道。
名為“永逸”的男子說道:“不是我們與梅花衛(wèi)的關(guān)系緊張,而是主公與梅花衛(wèi)的關(guān)系緊張。你身為鎮(zhèn)國太平公主的長子,梅花衛(wèi)在知曉你的身份后,怎么敢再得罪下去?”
薛崇胤苦笑道:“母親大人若是知曉我早已投奔了主公,定然不會讓我以這個身份出來招搖過市?!?p> 永逸勸道:“多少人羨慕你這個衛(wèi)國公的身份,你竟不知足?!?p> “哈,你若背負(fù)一個公主長子竟喜愛廝混勾欄的美名,就不會這么想。到現(xiàn)在,我也不明白,主公為何將這里作為我們的接頭點?!?p> 永逸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惡趣的笑意,解釋道:“可以跟你說,但不要告訴任何人。當(dāng)年你投奔主公時,主公擔(dān)心你的身份會讓你不服管教,故意讓你來滿春院,想考驗?zāi)愕闹倚模窃谝庾约旱那灏酌u,還是甘心為主公效力。第三次任務(wù)結(jié)束后,你贏得了主公的信任,但滿春院接頭的隱蔽效果竟也出奇的好,便保留了下來?!?p> 薛崇胤臉上忽紅忽白,這才明白其中真意。
皇族子嗣里面,大多數(shù)的皇子只會去清音坊、妙音坊、雅筑居等歌舞場所尋歡作樂,比較符合其皇族子弟的身份。
像是南城中的滿春院,大多為社會底層之人光顧,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最大的特點就是流通著天南海北的消息,真假難辨。
“這樣也不錯,皇親國戚中的同齡人再也不會跟我廝混,沒有人關(guān)注我,肯定沒有了暴露的機會。”薛崇胤自嘲道。
“不然。前些日子,你跟駙馬韋捷走得很近,許多皇族子嗣又將目光聚焦在你的身上?!?p> “他纏上我之后,我還以為他會跟著來滿春院,正擔(dān)心暴露了地址?!?p> 永逸大笑道:“你可以隨時來,但是給他一萬個膽子,他都不敢來這個地方。他可是皇帝的駙馬,讓圣上和公主知曉了此時,滿春院都得拆了?!?p> “說來,他比我這個身份還憋屈,連清音坊、妙音坊這種地方都去不得,只能在府里尋歡作樂?!毖Τ绾喅靶Φ?。
永逸附和道:“是啊。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做駙馬看似光鮮,卻連這種樂意也享受不了?!?p> “最近,韋捷跟楊璬斗得挺兇的。主公有什么新指示?”
永逸搖頭道:“也只有他倆敢相互爭斗。駙馬楊璬身后站著長寧公主,長寧公主是韋皇后的嫡女。駙馬韋捷身后站著成安公主,雖然成安公主是韋皇后的庶出女兒,但是韋捷是韋皇后的侄兒。兩下衡量,韋皇后竟誰也偏不了誰?!?p> “如果太后在位,還能念及楊璬出身母族,庇護(hù)一二。如今,楊璬混跡于各大賭局,未免沒有躲避權(quán)力爭斗之心。話說,萬國擊鞠大賽一事,他與長寧公主設(shè)局坐莊,大賺特賺?!?p> “他和臨淄王走得近,身邊還有一個精于算計賭局盤口的李林甫,要權(quán)有權(quán),要錢有錢,要才有才,怎么能不賺?聽說,你家三郎也被楊璬坑了不少錢財去?”
“三郎嘛,只是個孩子,什么都不懂。這已經(jīng)不算坑,要是真的想坑人,早已讓三郎簽下利滾利的欠債書。臨淄王總要顧及親姑姑的臉面,只讓三郎輸了身上的錢財,便趕了出來?!?p> “你說的對,那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但是,皇族子嗣里,那些日漸沒落的旁支子弟,卻沒有這么幸運,多與楊璬等人簽下欠債契約。一兩個例子倒也罷了,不少的皇族子弟有此經(jīng)歷,漸有滿城風(fēng)雨之勢。說起來,楊璬做得有些過了?!?p> 薛崇胤不以為然道:“這些旁支子弟,手里有點閑錢,不是輸給楊璬,也會輸給其他人,天天無所事事,他們不值得可憐?!?p> 同一時間,不同的地點,在麗景門的梅花衛(wèi)大本營內(nèi)。
“崔湜,派人給你送去口信,你卻推三阻四,是何道理?”上官婉兒頭上半挽髻打扮,齊胸襦裙外掛著一條披肩。
“下官需要辨認(rèn)出口信的真假,以免被人落了把柄?!鄙聿目嗟拇逌洠哉Z間很謹(jǐn)慎,但眼神里卻是很放肆,貪婪的看著上官婉兒的披肩之處。
上官婉兒比崔湜長了十歲左右,經(jīng)常陪伴在圣神皇帝身邊,也學(xué)到了保養(yǎng)美顏之術(shù),風(fēng)韻猶存。
上次,上官婉兒與武三思在麗景門私通幽會,武三思陪侍韋皇后之故,心不在焉。
上官婉兒不盡興,卻留意了身邊的崔湜。
這兩日,她調(diào)查了崔湜的檔案記錄,然后偷偷派心腹聯(lián)絡(luò)了他。
俗話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
上官婉兒不在朝堂之上召見崔湜,也不在宮殿之內(nèi)面見崔湜,而是在如此幽暗之處約見他,可見她與崔湜相見并沒有公事。
崔湜猶豫了很久,想過這個問題,既然沒有公事,那就是私事。
私事能有什么私事呢?
崔湜決定賭上一把,提前吃了些羊肉和羊雜,補了補元氣。
當(dāng)他第二次來到麗景門之時,見到了幽暗中的上官婉兒,竟然沒有旁人,應(yīng)該是被上官婉兒打發(fā)走了。
他欣喜的同時也有一絲疑慮,上官婉兒為何避開了武三思而單獨找上他?
雖然內(nèi)心猜測到了幾許,但夢想成真的時候仍會感到不可思議。
他為了今夜來麗景門,專門打聽了武三思的行程,就是擔(dān)心這是武三思對自己的考驗。
他暗地里買通了武三思的馬夫,確定武三思今日宴請貴客,無暇出門。
崔湜這才匆匆趕到天津橋,由上官婉兒派遣來的心腹,給他換上宮廷護(hù)衛(wèi)的衣服,替他安排了一個身份和腰牌,引著他來到了麗景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