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魏元忠自從接到武三思制作出來的假冒太后之名的遺旨之后,便再也沒有犯顏直諫,朝堂之上遇事也只是隨波逐流。
昔日與他共事的好友寫信給魏元忠說:“現(xiàn)在皇帝剛剛即位,只應(yīng)使德政日新,您應(yīng)當(dāng)引薦君子,斥退小人,以振興深遠(yuǎn)的教化,怎么能安于恩寵,對一切都緘默無言呢?現(xiàn)在還不早定太子之位,并選擇師傅對他加以輔導(dǎo)教誨,是第一個過失。允許公主開建官署設(shè)置僚屬,是第二個過失。尊崇僧人,使得他們奔走游說于權(quán)貴之家,借助權(quán)勢廣收錢物,是第三個過失。表演樂舞雜戲的卑賤小人竊取朝廷的官位俸祿,是第四個過失。每當(dāng)有關(guān)部門選拔賢才的時候,應(yīng)選的人都要靠行賄或者依附于權(quán)貴之門才能受到任用,是第五個過失?;实蹖檺厶岚位鹿俳酥?,從而埋下變亂的禍根,是第六個過失。對王公貴戚的賞賜毫無節(jié)制,以至使這些人奢侈成風(fēng),互相攀比,是第七個過失。大量增置正員以外的員外官,耗費錢財坑害百姓,是第八個過失。先朝的宮女可以在宮外居住,并且不受限制地出入宮門,與外人交往勾結(jié),大行請托之風(fēng),是第九個過夫。旁門左道之徒蠱惑皇帝的視聽,從而得以竊取俸祿職位,是第十個過失。當(dāng)今朝政有這十大過失,您不去盡力匡正,誰還能匡正它呢?”
宰相魏元忠讀罷來信,羞慚致歉,卻沒有任何作為。
昔日好友便知曉魏元忠已經(jīng)完了,再也不是之前的那個魏元忠。
武三思在府上拿著這封密信,笑道:“沒想到魏元忠的膽量這么小,小小的一點恩惠便讓他寢食難安。”
守真笑曰:“全賴叔敖的妙計?!?p> 宗楚客卻謙虛道:“是殿下不計錢財?shù)拇笫止P,才試出魏元忠的軟肋。”
守真聽著宗楚客的言語像是諷刺武三思,滿朝上下誰都知曉武三思最是貪財,豈是“不計錢財”來形容他?
武三思仿佛不在意,哈哈大笑:“若是一百個封戶便可以拿下一個宰相,這筆買賣實在太劃算,本王可以拿下所有的宰相?!?p> “不過,這封密封有好幾處言語若有所指,像是借魏元忠這把刀指向殿下。若不是魏元忠不想當(dāng)槍使,定要上了此人的圈套?!弊诔蛻n慮道。
“本王向來不怕這些流言蜚語,每個人都知曉本王向來是公正公平,明碼標(biāo)價,童叟無欺。這些沒有錢財卻想升官發(fā)財?shù)男∪藗儯税档乩锷匡L(fēng)點火之外,連賺錢的能力都沒有,本王又豈會在意這些沒有能力的小人們!不過,令本王憂慮的是,圣上破格提升近千名宦官為七品以上員外官,這是不相信外人的端倪?!?p> 這條計策是守真向太平公主提議,又由皇帝李顯采納了太平公主的提議。
此刻,他不能打了自己的臉,只能說道:“殿下?lián)鷳n此事,卻千萬不可向圣上進諫此事,一旦圣上對殿下起了疑心,反而得不償失?!?p> 武三思一怔道:“剛才叔敖還建議本王向圣上說明此事,若是這些宦官占據(jù)了所有的外官職位,本王哪里還能任命其他人的官職?”
聽到武三思點了自己的名字,宗楚客馬上回道:“如果滿朝上下都是圣上的宦官,我等將再也沒有發(fā)言權(quán),所有大權(quán)全都旁落,牢牢掌控在圣上的手里?!?p> “這個時候,我們更應(yīng)該支持圣上的決定,絕不能辜負(fù)圣上對我等信任,牢牢的依附在圣上的身邊,絕不能與圣上有二心。”守真勸道。
宗楚客問道:“我等肯定與圣上一心,但若圣上統(tǒng)管朝局,我等便再也沒有了權(quán)力?!?p> 宗楚客替武三思問出了最關(guān)鍵的問題。
守真反問道:“如果與圣上在此事上達不成一致,就無法取得圣上的信任,沒有了圣上的信任,我等做任何事都沒有了權(quán)力。失去了圣心,別說權(quán)力,就是人都極有可能離開權(quán)力圈子,直接下放地方,再也回不到京城。因此,在這件事上取得圣上的信任才是最關(guān)鍵。其他之事,可以徐徐圖之?!?p> 武三思若有所思,對皇帝李顯任命了千余名宦官之事重新考慮。
“還是天師看得長遠(yuǎn),眼光有獨到之處。本王就聽天師之言,擁護圣上的旨意?!蔽淙汲烈鞯?。
守真臉上堆出假笑:“若是殿下心中還有疑慮,可由叔敖安排其他與我等無關(guān)的官員去進諫一番,亦可試探出圣上的心意?!?p> 武三思不好表態(tài)。
宗楚客馬上說道:“我來安排吧,一枚小棋子而已?!?p> 守真臉上露出笑意,心中卻苦澀不已。
他本意并非是勸武三思不要與皇帝李顯對著干。
俗話說,人在氣頭上時,越勸越會對著干。
守真以為武三思跟韋皇后勾搭了這么多天,應(yīng)該是早已目中無人,囂張加上猖狂。
如果此時有人來勸武三思,武三思應(yīng)該聽不進去勸言。
沒想到武三思居然“聽人勸吃飽飯”,第一次沒有向著守真預(yù)想的結(jié)果發(fā)展,這反而幫助武三思躲過了一劫。
守真很是不甘心,他這一套欲擒故縱的勸諫失策了。原本計劃讓武三思開始與皇帝李顯離心,兩個人對著干起來,然后他再曝光武三思和韋皇后的奸情,這會讓皇帝李顯勃然大怒,武三思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一計不成,只能再等待下一次的機會。
宗楚客不愧為二度稱相的老兵,在朝中竟然說通了敬暉等五王系的心腹,或許這幾個心腹是宗楚客早已布下的內(nèi)應(yīng)棋子。
五王系是指張柬之、敬暉、崔玄暐、桓彥范、袁恕己,這五位在神龍政變中有著擁立之功的異姓王。
除了袁恕己之外,其他四位都是太子李顯的心腹。
不過,這種心腹與武三思這種心腹是兩個概念。
這四位輔佐太子的心腹乃是中興李唐的功臣,清廉耿直,一心只為大唐考慮,鞠躬盡瘁。
宗楚客施展毒計,用五王系的直臣進諫圣上,反對圣上用宦官做外官。
結(jié)果,圣上下旨將此人鞭笞致死。
張柬之早已成為襄州刺史,遠(yuǎn)離京城,敬暉等人卻仍留在京城,為此事奔走努力。
皇帝李顯對五王系逐漸疏遠(yuǎn)。
又經(jīng)武三思和韋皇后聯(lián)手誣陷之故,皇帝李顯最終將敬暉降職為郎州刺史,將崔玄暐降職為均州刺史,將桓彥范降職為毫州刺史,將袁恕己降職為郢州刺史。
當(dāng)時與敬暉等一起誅滅張易之、張昌宗而立下功勛的人都被當(dāng)作敬暉等人的同黨而受到貶職處分。
至此,五王系全線崩塌,朝中大權(quán)皆由韋皇后和武三思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