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夠想到已經(jīng)這個時候,駙馬武攸暨來到了昊天觀。
寶相法師一臉的平淡,眼神卻是有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異色。
守真沒有避開寶相法師,整理著衣冠,解釋道:“在東都洛陽時,曾暫居在鎮(zhèn)國太平公主府,與駙馬武攸暨有過數(shù)面之緣,其人沈謹和厚,專自奉養(yǎng),極易相處。若是尋得機會,小道亦可引薦一二?!?p> 寶相法師淡笑曰:“有緣再說有緣,你且去會客,小僧正好可將這卷書讀完。”
朋友貴在相知,守真不再多言。
他見到了駙馬武攸暨,卻察覺出武攸暨的臉色異尋常,沒有了往日的淡然,眉宇之間有一絲焦慮之意,像是遇到了難題。
二人相識和相知與其他人不同,第一次見面便是那種“傾蓋如故”的交心知己,非“高山流水”般的雅致人物不能理解二人的情誼。
房內(nèi)沒有旁人,就連清風和明月都已經(jīng)退下,武攸暨放下手里的茶,看門見山道:“武氏一族危矣?!?p> “怎么,圣上準備迎合朝廷重臣的上疏?不是已經(jīng)降封過了嗎?怎么還要降封嗎?再降封的話,可就沒有王位。”
守真沒有聽到過相關(guān)情報信息,感覺自己錯過了“一場大事”,因此下意識的反應(yīng)比較大,也讓武攸暨誤會了他十分關(guān)心武氏一族。
武攸暨搖頭道:“并非圣上的旨意,也非是朝中老臣的上疏。是駙馬武崇訓和武延秀兩個人惹了大禍。”
聽說是武延秀,守真不由得緊張了一下,為了緩解自己的情緒,他故意大笑了起來:“怎么可能?武崇訓和武延秀的背后可是安樂公主,安樂公主是圣上和皇后最疼愛的女兒。”
“最疼愛的女兒”并非隨意而言,也非是隨便哪個公主在撒嬌時就能獲得這個說法,而是所有人都公認的身份。
即便如一向喜歡隱居的武攸暨都知曉這個典故,而且是剛剛遷都長安之后在最近發(fā)生過的事情。
安樂公主擁有兩件百鳥裙,為曠世珍品。
百鳥裙是由負責備辦宮中衣物的機構(gòu)殿內(nèi)省尚衣局制作,采百鳥羽毛織成。
此裙的顏色鮮艷無比,令人眼花繚亂,不知其本色,從正面看是一種顏色,從旁看是另一種,在陽光下呈一種顏色,在陰影中又是另一種,裙上閃爍著百鳥圖案。
例如說,益州進獻的單絲碧羅籠裙,縷金為花鳥,細如絲發(fā),大如黍米,眼鼻口甲皆備,神奇而不可思議。
安樂公主把其中一件百鳥裙獻給母親韋皇后,頗受皇后喜愛。
安樂公主更是得寵,后來發(fā)展到曾自做詔書,蒙住前面的內(nèi)容,請皇帝畫押,李顯笑著答應(yīng)其請。
安樂公主更是變本加厲,奏請將自己立為皇太女。
右仆射魏元忠勸諫不可如此行事。
安樂公主當時就說:“元忠是山東愚頑倔強之人,怎能與他商議國事?我本是皇帝的女兒,有何不可呢?”
皇帝李顯沒有應(yīng)允此事,但對安樂公主的寵愛依然沒有改變,就像沒有這回事一樣。
由此奠定了安樂公主的“最寵愛的女兒”身份,其他公主再也不敢與其爭寵。
換做其他皇子或是公主,提出做皇太女,定會被幽禁起來,按照“謀反”來定罪。
不然的話,太子李重俊的顏面何在,又將如何維護皇權(quán)的威嚴呢?
這一切卻對安樂公主沒有任何影響。
但令人覺得詭異的是,不久之后,右仆射魏元忠升任左仆射,中書令的職務(wù)如故。
只是魏元忠的苦悶沒有人能理解,他在朝中早已被孤立,再高的官職都調(diào)動不了武三思一派和安樂公主一派的門客和海量“斜封官”。
像是宰相李嶠、郎官沈佺期、宋之問等人都是安樂公主的左膀右臂。
特別是李嶠,以吏部尚書之職拜相,加授同中書門下三品,三度拜相,幾度沉浮,看破了官場,一心依附權(quán)貴。
當時,駙馬都尉王同皎謀誅梁王武三思,結(jié)果被宋之問等人密告,王同皎以謀反罪下獄。
宰相李嶠參與審理,卻畏懼武三思威權(quán)而無所作為,致使駙馬王同皎冤死,天下稱怨。
但是李嶠仍是當朝的文壇領(lǐng)袖,與蘇味道并稱蘇李,又與杜審言、崔融、蘇味道并稱文章四友(崔李蘇杜)。他的文章善于隸事用典,講求駢偶,辭采華美,堪稱大手筆。
蘇味道年僅二十歲便舉進士及第,后來歷任中書侍郎、吏部侍郎、同平章事,兩度躋身相位。
武周時期,圣神皇帝強權(quán)當政時期,蘇味道明哲保身,避免得罪各方,處事模棱兩可,時有“蘇模棱”之稱。
后來他更是阿附張易之,被貶為眉州刺史,卒于任上。
如此諂媚之人,其文采卻是極為出眾。
多說一句其后人。
蘇味道有四個兒子,老大、老三、老四都“子承父業(yè)”做了官,只有老二與眾不同。
老二叫做蘇份,蘇味道死后,蘇份就在眉山縣(今四川眉山市)娶妻生子,“自是眉州始有蘇氏”。
蘇份的第九代子孫里出了個蘇洵,蘇洵的二兒子叫蘇軾,三兒子叫蘇轍(蘇洵的長女是八娘),即為大名鼎鼎的“三蘇”。
安樂公主的門客里有宰相,武三思的門客里更是有數(shù)位宰相,除了宰相楊再思和宰相魏元忠之外,其他宰相全部都依附于武三思。
駙馬武崇訓背靠兩大政治勢力,一是安樂公主,一是父親武三思,根本沒有將太子李重俊放在眼里。
安樂公主向來與這位太子有隔閡,經(jīng)常爆發(fā)沖突,駙馬武崇訓自然婦唱夫隨。
武三思對太子李重俊也沒有好感,一則是太子李重俊的身邊沒有自己安排的內(nèi)應(yīng),無法暗中控制這位未來的皇帝,二則是皇后厭煩太子李重俊,畢竟不是親生。
武崇訓身邊兩個最重要的人對太子李重俊都沒有好感,他又豈能對太子李重俊有敬意?
身為太子賓客,他經(jīng)常辱罵李重俊,以太子不是韋皇后所生而呼為奴,這讓太子大為惱怒。
再加上安樂公主要自立為皇太女,與李重俊唱對臺戲,讓太子氣憤不已,經(jīng)常在東宮里大發(fā)雷霆,發(fā)誓日后要鏟除武氏一族。
他不敢說要懲罰安樂公主,因為一旦傳入皇帝李顯的耳邊,定會讓自己受到訓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