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是個怎樣的人?”
“虛偽,狡詐,膽小如鼠,不過,很不簡單?!?p> “聽起來,小姐很討厭他?!?p> ”與我畢恭畢敬聊了一夜,背后卻一直握著件防身之物,看似知無不答,可回想起來卻沒幾句有用,倒是我說的更多些。我甚至有些不太信他的話,他答的太快,反而讓人覺得虛實難測,這少年心思縝密,頗有城府,和他說話很累,還有,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這就有些奇怪了,他多大?”
“十八。”
“若真是十八,那就和十六年前的事沒有關(guān)系?!?p> “只看臉,十六都有些大了,但若聽他說話,倒像是個好幾十歲,有番經(jīng)歷的俗人?!?p> “修為如何?”
“拂曉分別后,我悄悄跟了他段,這人沒有回洞,卻偷偷跑到山巔那塊巨石對著顆歪脖子樹練了好久的劍?!?p> “白麓洞那些古妖本就天生精于劍道,他勤勉于此,也算說的過去。”
“可我從沒見過...那么爛的劍法。”
聶老放下手中那盞早沒了熱氣的劣茶,皺著眉,似有不解。
“有多爛?”
姬霜衣隨意靠在一張?zhí)僖紊?,依舊是昨天那套長裙,神色略有憔悴,怔怔想了半天,才搖頭道:
“說是練劍,只隨地?fù)炝烁芍?,出手綿軟,準(zhǔn)度全無,更談不上什么招式,一直練到渾身脫力,都沒劈中幾劍,這山上隨便尋個沒拿過一天劍的尋常村夫,也比他強(qiáng)上百倍。”
“這就奇了,古妖修為歷來源于血脈,更不需要修煉,他若真是李沛斯子嗣,哪怕今日頭次摸劍,也該能無師自通...”
聶老拿眼瞥向蹲在屋角的姜山主,這小爺拿著個青果,一臉事不關(guān)己的逍遙模樣,老者忍不住輕聲咳了咳。
“不知,世子有何見解?”
姜山主聞言起身,慢慢踱到了姬霜衣面前,想了想,輕聲問道:
“霜小姐,和他聊了一夜?”
姬霜衣沒有回答,甚至就像根本沒聽到他說話。
姜家少年倒是不以為意,繼續(xù)捏著個果,在屋里晃悠了起來:
“老聽人說,姬閥長女性子孤高,極其愛惜自己羽翼,便這一輩子,都沒幾個年輕男子有幸能說上幾句。我初始還不信,直到同行這一路上,才發(fā)現(xiàn)那些話說的還是保守了些,倒沒曾想一個狡詐,虛偽,膽小如鼠的鄉(xiāng)野少年,能叫您這等尊貴人物在荒野之地風(fēng)餐露宿了一夜,嘖嘖...”
姜山主咬了一大口青果,一雙眼卻是亮了幾分,含混不清嚼道:
“那小子,一定有趣的很?!?p> 姬霜衣眼簾低垂,倒看不出她神色,安靜片刻,細(xì)聲細(xì)氣道:
“也聽家里老人提起,我家與你們姜家自百千年前起,就是刻在骨髓里的血海深仇,哪怕對方說上句話,都能惡心反胃,今日聽了世子這幾句才知,老人,誠不欺我?!?p> 姜山主聞言一愣,哈哈大笑起來,聶老瞧在眼里嘆了口氣,起身肅然道:
“都到了此地,還談什么家門恩怨。如今西南大敵在側(cè),加之國運不濟(jì),若再沒有什么大助力,只怕我大秦這霸主之位也要危在旦夕,恕老夫斗膽直言,殿上的大人們花了如此代價,你二家的長輩也摒棄前嫌,實在是把寶,都押在二位少主身上了!””
此話一出,姬霜衣立刻面色一凜,姜山主卻依然是個逍遙模樣,拿眼瞥了瞥一身正氣的聶老,含笑不語。
...
...
陳少卿做了個夢。
夢中的自己,落在了一個山澗之內(nèi),腳下碧水如漾,遠(yuǎn)方青山綿延,舉目百花十卉,萬紫千紅,熏香彌漫處,有位長裙少女婷婷立于花海之中,只略一抬首,便奪了這世間萬物的光采。
少女青絲及腰,膚白勝雪,依稀生的和姬家小姐一般無二,她就這么站在百花深處,膩聲道:
“你遲到了?!?p> “啊,家里管得緊..”
“這樣啊?!奔Ъ倚〗愕皖^含笑,睫毛微顫,隨意拿眼角瞥了瞥陳少卿,一雙深不見底的漆黑瞳里,蕩著如水般的晶亮閃動。
“我,美嗎?”
“美,美的冒泡!”夢中就不用裝了,某人的回答毫不猶疑!
還沒多解釋半句,少女已淺笑連連,緩緩走向自己,陳少卿的眼角猛然一掙。
姬霜衣的身子隨著她的步伐慢慢開始了分解,一個個古怪光點剝離了身軀,在半空隨意飄蕩,組合成一個個奇怪的符號:
UID:42748914433123
五行標(biāo)識:5
活力值:42
VIP=0
無數(shù)字符串...
陳少卿茫然望著那些熟悉的數(shù)據(jù)和代碼,沒發(fā)現(xiàn)姬霜衣僅存的上半身一展,忽然端起了一把鋒芒無匹的寶劍。
“不,不可以!”
他驚呼后退,可那柄劍早已光華大盛,無可阻擋的刺了過來,呼嘯的劍氣冰寒凌冽,四濺的花瓣鋒利如刃,全身上下立刻滿是刀割般的痛,一聲甜的有些發(fā)膩的嘆穿透了這一切,字字句句,清清楚楚響在陳少卿耳邊:
“留下來,陪我?!?p> “不!”
陳少卿大叫一聲,猛然驚醒,全身大汗淋漓,他劇烈喘息著望向四處。
一片昏暗,但不壓抑,舉目都是褐色堅硬的石壁,頭頂?shù)溺娙槭瘏步?jīng)歷千萬載的浸潤,一根根細(xì)長鋒利,如片懸在頭頂?shù)膭α帧?p> 幾張熟悉至極的臉龐湊上來盯著自己,又面面相覷了許久,有人悄悄咧開了嘴角。
“做春夢了?”有個中年劍客望著他,一臉壞笑。
“你,你特么才做春夢呢!”
“那你睡在那一會美的冒泡,一會我不可以的,是在想啥?”
“關(guān)你屁事?!?p> 陳少卿終于放下了顆心,說話的這人很熟悉,叫溫百川,白麓洞數(shù)的上的高手,七個十一級劍客之一。
這里也還是白麓洞,是自己今早睡下的地方,也是這一生一直待的地方。
他怔怔回憶著先前的夢,那些公式啊,數(shù)據(jù)啊,早就無法想起,可他依舊有個感覺。
那個姑娘,很不真實...
就像這個世界一樣。
“洞主說了,若是睡醒,他想見你?!?p> 溫百川終于一臉正色,陳少卿點了點頭,忽然伸出只手,捏了捏中年劍客的胳膊。
“還挺真實的?!?p> ...
...
李沛斯立于塊空地中垂手肅立,閉目調(diào)息,陳少卿乖乖立在一邊,仔細(xì)瞧著他全身上下,許久后,李沛斯的左手小指忽然動了動。
指尖似將將觸到劍柄,清越的拔劍聲蒼啷而起,陳少卿愣了一霎,方才發(fā)現(xiàn)鼻尖前,赫然停著道明晃晃的劍尖。
“刺,中庸平和,后發(fā)先至。”
大腦中的恐懼甚至還沒開始傳遞開去,那柄秋水般的長劍已猛地一縮,被只長臂高高舉起,凝在空中如載萬斤之重,又轟然一沉。
風(fēng)雷聲起,塵煙四囂,劍如橫山斷江劈了下來,少年只覺滿眼間都是劍影,連氣都喘不上一口。
“劈,力拔千鈞,霸者無攔,跟緊我身形!”
汗珠終于開始滴落時,李沛斯的身影卻忽然潛了下去,少年很勉強(qiáng)的瞥到那影子已半蹲于自己身前,自腰部詭異一曲,整個上身如蛇貼地,悄然吐信。
匹煉般的白芒自身下無聲一閃,由要害開始,緊緊貼著陳少卿的身子驟然一竄,全身的雞皮疙瘩起來了。
“撩,詭幻如蛇,狠辣似蝎。”
李沛斯終于慢下了動作,看了眼滿臉蒼白的少年搖了搖頭,手腕輕輕一抖,滿眼劍花驟亮。
如無數(shù)把利劍齊刺,又好似沒有一把是真的,每一柄都是如此緩柔曼妙,叫人看的清清楚楚,卻又琢磨不透,陳少卿睜大了眼,直覺脖間一涼,有個冰冷的東西抵緊了喉結(jié)。
“折,虛實如夢,似魚非鳥?!?p> 長劍啪的聲的竄回了腰間劍鞘,李沛斯依舊垂手肅立,似乎先前便從沒動過半分。
陳少卿的身子終于一軟,癱了下去。
大劍客似笑非笑看著地上的少年,在他眼神里看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東西,似乎是
向往。
是的,向往,向往這千變?nèi)f化,卻簡簡單單的四式。
“如何,還湊合吧?”
陳少卿很熟悉這些招式,雖然,這是李沛斯第一次在他面前施展。
大劍客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和當(dāng)初調(diào)他模型動作時一模一樣,那是陳少卿和動作組的同事花了好幾周的時間,從無到有一幀幀調(diào)出來的,在這個世界的懵懂時,他甚至覺得,自己很容易就能學(xué)會這些東西。
可當(dāng)自己真的長大,真的面對這個世界的劍法時,當(dāng)這些東西經(jīng)過一位劍術(shù)大家之手施展時,他才真正體會到了一種震撼。
身形矯若游龍,劍意疾似奔雷,自己曾經(jīng)的那個世界,哪里有過如此可怕的劍!
他站在那許久,才輕聲道:
“什么叫湊合,簡直比那人強(qiáng)太多了。”
“山下,終于來人了么?!?p> 李沛斯冷眼一瞥,不慎漏嘴的少年面紅耳赤。
“昨天,來了三個,之所以不說…”
“罷了?!?p> 李沛斯揮了揮手:“我知道你見了外人本事,有些怕了,我也知道你自能出這洞,就每天在山頂上練劍,可這世間的所有劍法之基,無不脫胎于我白麓洞一脈,所謂刺劈撩折四式,誰,還能比我白麓洞更精,你為什么不好好的跟我學(xué)劍?”
“因為,我需要壓等級?!标惿偾湔f的很誠懇。
“什么,什么鴨等雞?”李沛斯狐疑望了少年一眼。
陳少卿并沒有解釋什么叫壓等級,他只是默默想著先前的話。
李沛斯說的沒錯,因為他清清楚楚的記得,在極真世界的設(shè)定中,基礎(chǔ)劍法的技能書,只有白麓洞掉落。
正確的說,只有李沛斯掉落,所以比他自己話更夸張的說法是,這世界一切一切的劍術(shù),都脫胎于這位新手村的,大劍客。
但自己面對這個現(xiàn)成的寶藏,卻有條不能學(xué)的理由,一條簡單的,刻在石壁上的規(guī)則:
【劍技經(jīng)驗值取決于未命中怪物次數(shù)】
李沛斯等了許久,終是搖頭盤膝橫劍而坐,再不看眼前的陳少卿一眼,想起了什么,淡淡然道:
“這世間卻不是劍法好了,就能天下無敵,更有無數(shù)法門奧妙,就算是我也害怕的緊,你若只覺得那人劍術(shù)不如爹就存了輕視之心,可就錯的離譜了?!?p> 陳少卿朝他一禮,愁眉苦臉地回到了白麓洞口,滿腦子里飛舞的,都是先前的那些劍花。
東方大飛
小貼士:能否調(diào)出自然協(xié)調(diào)的模型動作,是考驗很多美術(shù)大哥的第一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