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卿一聽之下,也是大喜過望。
聽姜山主這廝吹了無數(shù)次他哥,陳少卿心里還真有些擔心那人到底有多大本事,可自瞧見下面這顆璀璨大星,一顆心,卻立刻放下了七八分。
能瞬息飛掠山川大江,鋒芒甚至耀于數(shù)百丈天際,這世間,又有幾人!
就連紫晶鸞此刻也似認準了那顆大星,不要命般俯沖而下,只有姬霜衣面有憂色,凝目瞧著那大星不語。
身后的黑炎已幾乎凝出了個巨獸模樣,正全速朝四人一鸞奔涌而來,甚至有實打實的咆哮如雷響起,可被那火龍卷一攔之下卻著實落后了紫晶鸞少許,這近千丈的距離,只是七八息間,三人便已瞧清了地面。
那大星早早便等在了下邊,依稀已經(jīng)望出了個持槍男子的模樣,一顆亮似星辰的槍尖正被他舞的飛旋似個大鏡,有道清亮男聲震起:
“天眷-玄天雷鏡鎖!”
那男子一聲清喝,大地都是隱隱一震,立刻有道極粗逆雷,自銀鏡中轟然沖霄而起,直直劈向了黑炎。
巨大咆哮炸響,還在凝練軀體的黑炎居然被那電直劈在中央,奔雷立刻四散化作了個紫色四方雷牢,閃爍之間急劇縮小,在那黑炎身軀上生生勒出了道道白煙。
“那,那人也悟了天眷之能?”
姬霜衣呆呆望著那能束縛住十兇大陣黑炎的天眷之術,一張臉上面如死灰,姜山主得意待答,卻被陳少卿一巴掌捂住了嘴。
“生死之際,還較什么勁,要打,等落地了你們打個夠,我絕不廢話!”
姬姜二人回頭,才赫然發(fā)現(xiàn)地面已近在咫尺,甚至能瞧的清那些草木之物,炎翅紫晶鸞似已力盡,只就地面一個撲棱斜飛,便將三人連帶炎兒甩向了地面。
這一斜卻化去了許多力道,陳少卿昏天黑地之間也不知道自己滾了多少個圈,終于停下時胸口卻似壓了個重物,是炎兒趴在胸口,一雙眼早急切切望著天穹。
那天上,也有雙紫色巨大眸子有些留戀的望了過來,隨即便是振翅一飛,有轟然炎息四散,這只炎翅紫晶鸞為了背上四人沒命般逃了一路,此刻卻是發(fā)了狠,尖嘯聲中竟是氣息全開沖天而起,撲向了那團黑炎。
“我這雷鏡之牢困不住這東西多久,姜家子弟,速來結陣助圣禽蕩魔!”
這聲音赫然便是先前姜山主的那位兄長,他所站之處已離陳少卿有一里之遙,卻依舊每字每句都清清楚楚,立刻自四面八方有無數(shù)男子喝應響起,卻以姜山主最為響亮。
他也是剛剛落地摔得不清,立刻掙扎著站起朝那喝響處奔去,只是經(jīng)過陳少卿時略停了停,沒說半句話,只拿眸子望著這少年。
陳少卿讀得懂這目光所意,抱緊炎兒,苦澀搖了搖頭。
姜山主倒似早有所料,隨意將腰上一塊小牌擲了過來,大笑而去:
“若混不下去了,盡管來善見城找我便是!”
陳少卿默默看著地上那個紫色小牌,忽有勁風忽來,有無數(shù)人影急速掠過,個個身似奔雷之意,只是幾息過后,那持槍男子站立方向,便有股龐大氣息集結凝聚,轟然而起。
天穹之上,早已是一場風起云涌的慘烈大戰(zhàn),黑炎掙脫了雷牢后身形已有如實質,早和炎翅紫晶鸞撕打在一起。
這兩物打架依舊是那些動物搏斗模樣,可聲勢卻千倍萬倍浩大,翻滾咆哮之間,但見烏云潮涌,雷霆萬鈞,直是個天地變色,鬼神易辟的模樣。
陳少卿看的張目結舌處,卻聽到個嫵媚女子聲音傳來:
“這物實在兇惡,你等上前太過危險,都給我小心看護好小姐,免得讓姜家那些雜碎有機可乘,我去助助這圣禽?!?p> 無數(shù)女子應聲遙遙響起,陳少卿回頭望去,姬霜衣在不知何時,已俏生生,靜悄悄立于他身后。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姑娘極愛美,自她第一日上山落地那剎陳少卿便看了出來,便如此刻他和姜山主都是灰頭土臉,這位姬家世女卻早已細心拂去了塵灰,亭亭而立間,甚至發(fā)鬢細絲都理的干干凈凈,就如根本沒在天虞山邊生死走過一遭。
但陳少卿咽口水并不是因為這姑娘生的漂亮,而是因為...
害怕。
作為個兩世直男,他和姜山主幾乎是心意相通臭味相投,甚至一個眼神就知道彼此心思,可面對這個總是副冷冰冰面孔的姬姑娘,卻總是猜不到對方半點心思,甚至是...
是準備怎么處置自己的心思。
身懷無數(shù)秘密,一路上處處透著詭異,懷中還抱著炎兒,這姑娘會像姜山主一樣放自己走嗎?
他眼神中的遲疑卻被姬霜衣瞧的清楚,心中猛地一沉,垂首許久輕聲道:
“有什么打算?”
“果然如此!”
陳少卿暗想道,卻再不敢像在山巔上那么無所顧忌的說話,想了半天,客氣回道:
“其實也算是被半逼著下來的,我爹爹只跟我說要光耀白麓洞一脈,可沒說要做些什么去什么地方,若要硬說,對姜兄提及過的那座殤城,倒有些興趣?!?p> “哦,那地方我倒去過,可憑你如今孤家寡人一個,修為也還不強,只怕這輩子,都去不了那?!?p> 姬霜衣猶豫片刻,低聲輕道:“你在山下也是無依無靠,倒是先前助我用的那式很是厲害,若,若不嫌棄,不如跟我回霜牢城,我們,我們可以時時切磋,更有助彼此修為長進...”
她終于壯膽抬首,一雙眼中如水光波色閃動,鼻尖眉梢已有些濕潤小珠,待看到陳少卿的面孔,卻是浡然心頭一酸。
這少年此刻面孔,便是她最害怕看到的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打了個哈哈道:
“那玩意其實倒也簡單,可沒有姜兄在,我倆就是再練個一百年,也用不出那式?!?p> “主人,你很白癡耶?!?p> 身邊的炎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陳少卿張口結舌,莫名萬分。
“說的也是。“
姬霜衣再次垂首,也不知道那句說的也是,是贊同陳少卿之話,還是炎兒之語,倒沒半分心神失守的模樣,須臾之間,這場見卻又微風輕動,徐徐拂來。
陳少卿便被迷了雙眼,待抹開瞳中那些隨意,場間已有數(shù)十道藍色身影悄然而現(xiàn),一個個凝神持劍,靜悄悄將姬霜衣牢牢護在了中央。
都是些著碧藍長衫的年輕女子,雖個個身如楊枝柳絮,可那些劍意縱橫彌漫之處,卻不輸先前那些如奔雷般的男子身影半分!
“好,好厲害的劍陣!”陳少卿偷偷咽了口口水。
為首是個比尋常男人還高上大半頭的女子,只負手仗把長劍,冷眼瞧了瞧四處那些鬼祟身影,凝息便是一聲厲喝:
“姬閥在此行事,行跡叵測者,殺!”
這女子來頭甚大,修為甚至勝過姬霜衣不少,一聲斷喝聲震四野,立刻有許多倉惶腳步響起。
那些被天地異象引來的,大多都是附近閑散之人,聽到姬閥兩字,都是嚇的撒腿就跑,卻也有不服氣之人,悄然躲在遠處冷冷道:
“此地依舊是天子王土,我等也都是大秦子民,又何須避著誰家,倒是你們這些南蠻娘們霸道慣了,難道姬閥是要替了王軍,行那統(tǒng)御天下之能?”
高大女子聞聲朝路邊道林子望去,一把長劍蠢蠢欲動處,卻聽到那里邊幾聲慘叫同時響起,立刻有幾條人影被高高挑飛,墜在林外一動不動。
姬家女子都是面色一凜,只有那高大女子瞧清了林中動靜,又瞧了瞧地上尸首傷痕,放低了聲音道:
“幾個北邊奸細想渾水摸魚,居然驚動了白帝軍出手,不知在里邊的,是白帝麾下哪位將軍?”
樹林安靜許久,才走出了位中年軍人。
這人身形瘦高骨架寬大,穿身灰色將鎧,蒲扇大的掌中,隨意拖著把火紅丈八長戟,只橫掃了場間一眼,便是驚呼聲四起。
“是飛將軍親至!”
姬家女子都是面色一變欲待行禮,那將軍卻揮了揮手,只朝姬霜衣略一點頭,便皺眉望向了天際。
那邊早就是天象大亂,烏云蔽日狂風大作,無數(shù)火石遙遙自云端墜下,紫晶鸞此刻渾身是傷,連雙炎翅都黯淡了幾分,被那道黑炎化作了個巨大獸身牢牢鎖在頸間。
也得虧姜山主那位兄長已結了大陣,不時有極粗逆雷轟向那炎獸,又有道碧藍光芒如刺,每每尋著炎獸要害刺去,才堪堪拖住了那道身軀。想來,卻是那位沒有現(xiàn)身的姬閥大人物出手。
“這物極兇,遠勝圣禽,只憑姜家那孩子和貴閥的云長老相助,斷不能阻擋這東西,浩劫已至,我等身為大秦將士,當拋身骨,灑熱血,挽黎民百姓于危難。白帝軍,聽令!”
便有轟然齊喝,如雷炸響。
姬家女子們循聲望去,遠處林后,早有黑壓壓無數(shù)列灰甲騎兵立于高處橫刀以待,竟是綿延數(shù)里,分作了七八個方陣,旌旗漫天處,赫然紋了個大大的“白”字。
中年將軍沉聲道:“前鋒營押后清理此處,凡行跡叵測,膽敢窺視姬閥世女者,殺無赦!中軍并兩翼諸營,隨我走!”
他忽然一聲長哨,便有匹赤紅駿馬如道烈火般從林中奔了出來,將軍隨意一翻,竟是合身就馬,直沖兩道巨獸搏斗處而去,身后大軍轟然而動,初時有些緩慢,只是小半個沖刺之距,那些灰甲重騎已如山崩海嘯般沖了下來。
無數(shù)人馬轟然而至,震天馬蹄立刻淹沒一切,場間這數(shù)十人,猶如汪洋危舟。都是神色大變。
陳少卿又什么時候見過這等聲勢,待清醒還過神來,只有一營五六百騎立刻圍在了姬閥諸女身邊,有個少年將軍瞧見了站在塊空地的陳少卿和炎兒,遲疑問道:
“小姐,這兩人是誰?”
“啊,一個落地時助了我的少年而已,是普通人,不用管他?!?p> 姬霜衣忽然抬頭,周圍那些女子軍士都是一愣。
自家小姐,那個在這天下都出名的霜一般的女子,居然對著個路人小伙笑了?
就連陳少卿,也是第一次瞧見姬霜衣展顏而笑,看的目瞪口呆處,忍不住又咽了口口水。
便如百花逢春而綻,叫這身邊一干如花似玉的姑娘黯然失色,姬霜衣似乎越來越習慣了自己的笑容,有些小心地露出了兩排潔白牙齒,自那柄珍若性命的棠溪鸞鳳劍劍穗處摘下顆小珠,輕輕一擲過來,身邊女子俱是大驚。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若是有緣,你我,江湖再見!”
語畢,姬霜衣頭也不回轉身離去,那些女子一個個古怪瞅向陳少卿,終于也都跟著主子而去,只留下陳少卿一人孤孤單單站在前鋒營幾百人馬圍護之中,捏著那顆小珠皺眉琢磨。
“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p> “是不是覺得錯過了什么?”炎兒笑的古怪。
“好像,是那種感覺,你咋知道?”
“主人可別忘了,炎兒也是個女人。”
陳少卿望著這位還不到自己腰間的女人,忽然啞然失笑。
這聰明至極,甚至連這大世之秘都通曉幾分的少年苦思冥想許久,還是不知道那姑娘離去時些話,到底意味著什么。
他嘆了口氣,不再去想那些對自己來說萬分復雜之事,身邊兩家之人盡數(shù)離去,遠處那兩頭龐然大物依舊斗的驚天動地,他卻再不敢靠近半步。
瞧了瞧四處,又朝那些軍爺們拱手已敬,終于拖著炎兒,把身子往個林子里一鉆,再無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