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和網(wǎng)友聊天時,談到了牛肉板面,不由得勾起了我的胃酸以及一些往事。
剛上學(xué)不久,學(xué)校附近的飯攤上,來了一對兒夫妻,蹬著一輛三輪車,后斗兒上插塊牌子,上書“天津牛肉板面”幾個大字。那對兒夫妻都很靦腆,跟人說話、收錢的時候都會臉紅,與其他飯攤炒涼皮、燴火燒、炸雞叉的熱情老板相比,是不多見的。
牛肉板面的做法很有意思,我剛找個馬扎坐下,就被“pia”的一聲嚇了一跳,回過頭,老板紅著臉笑著說:“不好意思,這面揍(就,下同)是這做法!”原來他把一塊面扯長了往案板上摔,“啪啪”的作響。這響聲引起了旁邊買飯同學(xué)的注意,紛紛圍上來,要嘗嘗鮮。當(dāng)然,這響聲也引起了其他攤位老板的嫉妒與不屑。
這時,老板娘從三輪車上搬下來一個生著火的蜂窩煤爐子,爐子上坐著一個小鍋。一揭鍋蓋,一股香辣的味道撲鼻而來,原來是一鍋用紅辣椒和其他香料煨煮的牛肉和鹵蛋。一會兒工夫,被老板摔得piapia響的板面已經(jīng)在另一口鍋里煮熟了。
日子不長不短地在過著,人的性情是不是也隨著日子的流失而改變?至少,牛肉板面的老板和老板娘就是這樣的。臉上的紅暈隨著時光慢慢的消失,人開始變得世故和老成。老板已經(jīng)很熟練地和老主顧打招呼,老板娘做事還是那么利索,臉上沒有了紅暈,取而代之的是職業(yè)化的笑容。
偶爾,老板的臉上還會添一些傷疤,那是跟其他賣小吃的爭奪攤位留下的痕跡。當(dāng)然,強龍不壓地頭蛇,老板除了和顧客打招呼,剩下的只是默默地摔著手里的板面。似乎只有摔板面,才能將他臉上和心里的不快驅(qū)趕走。
除了爭攤位,還要留心城管的掃蕩。一聲“城管來了”,威力不亞于鬼子進(jìn)村,一條街上的小攤位全部四散而去,只留下一群食客在原來的位置上發(fā)呆。牛肉板面老板在幾次經(jīng)驗教訓(xùn)以后,做了不少改進(jìn)。比如,爐子和面板就不卸下來了,直接放在三輪車上,之外就剩下七八個馬扎和倆小飯桌,另外要先付錢,再吃面。
以后城管來了,老板已經(jīng)鎮(zhèn)定自若,頗有大將風(fēng)度地將搟面杖和面團用油紙一包,將兩口鍋一蓋,然后一個箭步跨上三輪車。同時,老板娘一邊說抱歉抱歉,一邊將兩個小飯桌從我們身邊抽走,扔到后斗兒上。
這時,老板在車上回身朝我們一抱拳,說:“馬扎兒揍拜托哥幾個了!”那架勢仿佛后面會說:“各位好漢,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后會有期!”接著,老板娘在車后面狠勁兒一推。借著沖勁兒,老板趴下身子,使勁往前蹬車子。老板娘先是跟著車子一溜兒小跑,然后再一屁股扽在車后沿兒上,伙同其他車流,絕塵而去。只留下我們一群,坐著馬扎,端著面碗發(fā)愣的同學(xué)。
我曾經(jīng)就收藏過一個馬扎和一個碗,一直沒有機會物歸原主。在一次城管掃蕩以后,牛肉板面的三輪車再也沒有進(jìn)入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