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三年除夕,名滿天下的長公主顧繁傾終于可以閉上眼睛,忘卻苦難,歇在皇陵了?;实垲櫴腊蚕轮家試鴨氏略?,這一年的除夕,家家穿上白衣,掛上白燈籠,不敢慶祝年的快樂。
大年初一,卻有鑼鼓喧天,太傅何紹衍十里紅妝迎娶小公主雀翎,顧世安一襲白色孝服,到場祝賀,親自將雀翎交到何紹衍手上,頗為感嘆:“如果當(dāng)初我不執(zhí)意把姐姐嫁給你,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好好活著了?”
他的姐姐,顧繁傾,先帝的嫡長公主,金枝玉葉,榮華富貴??赡菂s是外人眼中的長公主?;屎笠蛔鍣?quán)勢潑天,正因?yàn)楣Ω呱w主,先帝并不喜歡他們,后宮里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怪,他們從小就過的艱辛。等到皇帝策劃多年終于安了些莫須有的罪名,抄了趙家,他們的生活就更加水深火熱了。皇帝一杯毒酒賜死皇后,將顧繁傾、顧世安姐弟二人遺忘在冷宮,為了有個(gè)仁慈的名聲,還許了他們潑天的富貴,甚至封顧世安為太子,后宮里的女人更加嫉妒,明里暗里沒少欺負(fù)姐弟倆。
當(dāng)真是個(gè)笑話啊,守著金山銀山,衣飾精致,富貴榮華的長公主與太子只是希望每天能吃上新鮮的飯菜,有一床溫暖的被子。
何紹衍初遇顧繁傾時(shí),顧繁傾的衣飾價(jià)值連城都不足以形容其昂貴,每一樣都是萬里挑一的精品,哪怕皇后的首飾都不及她的精致。何紹衍默默打量著她,不難猜出她的身份:嫡長公主----顧繁傾。還在尋思顧繁傾來太醫(yī)院做什么,“撲通——”一聲,顧繁傾跪在了王太醫(yī)面前:“求求你了,救救世安吧?!蓖跆t(yī)面露難色,顧繁傾把背上的包袱拿下,打開,整整一包袱的首飾。
“誒?!蓖跆t(yī)望著一堆金銀首飾,迎著顧繁傾期待的眸子,嘆了口氣,仍舊搖了搖頭。
“求求你了,世安會(huì)死的?!鳖櫡眱A一下一下的沖著王太醫(yī)磕頭,一聲一聲,敲打著何紹衍的心。
“長公主殿下,老臣也是沒有辦法啊,救了太子殿下,老臣一家便難逃厄運(yùn)哪......”王太醫(yī)揮袖離開。
顧繁傾一下跌坐在地:“世安......”
何紹衍淡淡看了一眼,直覺自己撞了皇室秘辛,低頭就走。顧繁傾眼疾手快地扯住何紹衍:“公子行行好,救救我弟弟吧……”何紹衍想用力掙開,沒做到,只好彎下腰,想扯開顧繁傾的手,顧繁傾死死拉?。骸扒笄蠊恿恕?”
何紹衍掙脫不開,只好點(diǎn)點(diǎn)頭:“臣遵旨?!?p> 顧繁傾小心翼翼松了手,拍了拍精貴服飾上的灰塵,沖何紹衍笑笑,又小心翼翼牽住何紹衍的袖子。
顧繁傾的手異常的冰冷,偶爾不小心的觸碰,都冰的何紹衍一陣瑟縮,何紹衍不由望著顧繁傾,想起怎么都掙脫不了這個(gè)柔弱的長公主,不由得一陣郁悶。他哪里知道,在遇到他之前,她求過多少人,又遭遇過多少冷落。
冷宮這地方,何紹衍的認(rèn)知里,應(yīng)該是住著衣著破敗、瘋瘋癲癲的廢妃,或是犯了罪的宮女。何紹衍打量著身邊明艷貴氣的長公主,好半晌,才推開掉了漆的木門----屋子里只有一張年代久遠(yuǎn)的木床,因?yàn)殚_了門的緣故,屋子里揚(yáng)起一大片塵土,那蜷縮在破敗棉絮里的小少年便撕心裂肺的咳著。顧繁傾快步走過去,扶起同樣衣著金貴的顧世安,拿起桌上的一杯冷茶,喂顧世安喝下。
何紹衍望著顧世安潮紅的臉,嘆息了一聲,他一眼便看出了顧世安不過是發(fā)了燒,這樣的病實(shí)在不算疑難雜癥,可顧氏姐弟的生活著實(shí)艱難,天氣轉(zhuǎn)寒,可他們只能喝涼茶,吃殘羹冷炙。何紹衍看了眼門旁邊的隔夜飯,走近顧世安,抓了他的手腕,仔仔細(xì)細(xì)把了脈:“只是著了寒而已,吃兩副藥就好了。別再吃這些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飯菜了,也別再喝這些涼茶了?!?p> 顧繁傾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是眼睛里有著深深的擔(dān)憂。
何紹衍心一軟,只對顧繁傾說了句:“等我?!本涂觳阶吡顺鋈?,等回過神來時(shí),手上已經(jīng)拿了個(gè)藥罐子,還有從太醫(yī)院順來的藥材。
冷宮多的是些枯木,何紹衍一邊煎藥,一邊隨口問身邊的顧繁傾:“天越來越冷,你怎么不燒些水,那樣,太子殿下的病也會(huì)好些?!?p> “燒了的?!鳖櫡眱A低垂著眉眼,手卻下意識(shí)的握著手腕。何紹衍沒說話,撩開顧繁傾的袖子,青青紫紫,盡是傷痕。
何紹衍有空就往冷宮跑,還時(shí)常給顧氏姐弟帶些軟糯的米糕和常用藥之類的。再加上何紹衍的父親是皇帝的太傅,明里暗里的打點(diǎn),顧氏姐弟漸漸有了新鮮的食物和熱水,漫長的冬天也不再難熬。
立冬這天,何紹衍滿頭大汗地扛了床厚厚的棉被,送給顧氏姐弟。顧繁傾望著何紹衍的狼狽樣,忍不住笑出聲,可又忍不住落了淚。顧世安接過厚厚的棉被,塞了張帕子給何紹衍,沖著顧繁傾努努嘴。
顧世安鋪好床鋪,回頭,看到何紹衍溫柔的替姐姐擦眼淚,而一向冷漠淡然的姐姐居然紅了臉。
顧世安咧嘴笑著,卻在門外看到了朝陽公主,那個(gè)最受寵的殷貴妃的女兒,一向欺負(fù)顧氏姐弟的朝陽公主,怔怔在門口站著,看到顧世安望著她,憤憤的瞪了他一眼,扭身就走。也是顧繁傾他們久居冷宮,并不知道朝陽與何紹衍青梅竹馬,自小就傾心于何紹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