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物九豐充農(nóng)家,造化溟易替素雅。三秋解盡赭衣葉,七風(fēng)散落金盞花。
霜攏別作清渠蓮,露凝接迎玄英華。歲月年流依不置,留待今夕雪梅妝。
時維九月,序?qū)偃?,暮秋時節(jié),霜凝大地,靜斂沉謐的冬季即將來臨。并州連江中游的錦織城繁華依舊,不似九州別地或多或少沾上了冬氣,前前后后地逐漸冷清寧靜下來。
錦織城中的行旅客商們,在這一歲將盡之時,已開始準(zhǔn)備冬季的最后一輪商務(wù),并準(zhǔn)備為來年錦織城的繁榮再貢獻一分力量。而那些客商在此時節(jié),除了經(jīng)營自家商業(yè),都還會照例地都拿出一部分商品以加盟錦家每年的北地商易。
雖然不知為何錦家要去北地商易,還偏偏選擇了那兒最冷的時節(jié),但對于他們的決定,商客們自然不會妄加評論。畢竟,錦家的商機見解,是獨冠于九州的,否則何以偌大的九州,其商事貿(mào)易,幾乎全部歸控于錦家商會?
今日是錦家啟航北上的日子,商戶們看著各自拿出的比往年多了近一倍的商貨被一箱箱地裝上錦家那專門負(fù)責(zé)北地商務(wù)的朔方船,不由感嘆錦家今年動作如此之大,必定將會為他們今年的賬簿上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那朔方船體型巨大,是錦家最大的商船之一,其載貨量逾萬,最令人驚嘆的是它竟是通體由黑犀木打造的。在氣候惡劣、極寒暴雪的環(huán)境下,憑錦家的儲備,需由黑犀木船保證其安全性與穩(wěn)固性固然應(yīng)當(dāng)。但如此巨型的船卻皆用黑犀木作為材料,倒真不得不讓人驚嘆錦家那雄厚的財力和恢弘的魄力了。
錦織城北港,朔方船已做好了最后的準(zhǔn)備,今年的北地商易之行蓄勢待發(fā),只待此行錦家的主事人一聲令下,便可出發(fā)。朔方船上那些錦家商會的基層辦事們,正翹首以盼,等待錦家主事的出現(xiàn)。
“今年不知怎的,錦德大總管竟然不來主持北易了,反而是那錦家的大小姐做這次北易的主事者?!币幻幻麇\家內(nèi)幕的雜役正與同伴閑聊著,“這錦家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會讓一個小丫頭來主持.......”
一聽到他竟說出了這種話,同伴連忙一臉惶恐地阻下了他再說下去的念頭:“噤聲!”
他那同伴慌忙轉(zhuǎn)頭看了看周圍,發(fā)現(xiàn)并無他人后,才松了口氣:“這種話你也感說!錦家的大小姐豈是我們可以隨便議論的?小心被人知曉,你這一份生計,便沒有了!”
這話頓時讓他閉了嘴——同伴所言不假,自己雖不過是錦家商會的一等小小雜役,但這俸祿卻是高得有些過于優(yōu)厚了些,絕對比自己找個其它事干要穩(wěn)定舒坦得多。
就這么想著,他還是忍不住解釋一般地抱怨了句:“我這不是就隨意一說嘛,哪真的敢到處宣揚?”
“你還別說,這位錦家大小姐的本事還是不小的?!?p> 同伴壓低了聲音,向他透露了一點自己知道的傳言:“我聽人說,幾年前,她憑一個賬本就把一位連江總管拉下了馬......”
“還有這等事?!”
細(xì)細(xì)聽了同伴的描述,那人不由震驚,也不敢再小看了這個聽說還尚是個少女的錦家大小姐。
“可不是?”
同伴善意地提醒了他一句:“錦家可不是能夠小看的,連皇家都忌憚得很,我們哪有資格在背后議論?你以后可千萬別再說出這種話了,小心飯碗不保!”
“是是是?!?p> 那人連連點頭,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正當(dāng)此類三三兩兩的對話在朔方船各處進行著時,錦織城中,兩輛六駿并駕、鎦金綴玉的豪華廣車轆轆而行,向北港的朔方船直駛而來。
一見到街道處六駕華車的出現(xiàn),雖無人命令,那些辦事們的聲音都漸漸低了下來,竊竊私語著,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對豪強之家的敬畏。
有時候,事情也往往如此,盡管皇室并不承認(rèn)錦家的地位,但因其富可敵國的財富,免不得尋常百姓對他們懷有景仰之心。
六駕馬車眨眼間便馳騁至港口,不用御車的馬夫拉動韁繩,那六匹俊逸的騏驥駿便頗為通靈地一聲長嘶,停下了疾馳的馬蹄。逋一停下,護衛(wèi)于車夫兩旁的武侍躍身下車,動作雷厲風(fēng)行地打開了車門,置下車階,舉臂高撩車簾,恭敬地等待車中之人下車。
華車之中,先是兩位紅衣翠袖的婢女輕快地下了,錦霏霞、錦霏凰以及錦夫人再由這兩位婢女扶持著依次而下。另一輛車中的錦家家主錦盛業(yè),相讓著與雷家雷廷榮雷樓叔侄下車,望向了朔方船。
一見到錦家主的出現(xiàn),早已在此恭候多時的北港守渡忙跑上前來,向他稟告朔方船的準(zhǔn)備已是妥當(dāng),只待出發(fā)。錦家主簡短的詢問之后,守渡便復(fù)歸原職,待啟航之刻的到來。
“凰兒,此次朔方之務(wù),爹可就交給你了,你爺爺對你也很是期許,你可不要讓他失望啊。”錦盛業(yè)目光慈愛地看向女兒,對她進行最后一番囑咐。
錦霏凰一一應(yīng)聲,而錦夫人只是一個勁兒地抹著淚,緊緊的牽住女兒的手,頗有些超常的傷感。這讓錦盛業(yè)看得也是覺得無奈,低聲勸慰了妻子幾句,可她依舊還是止不住淚意。
見母親如此,錦霏凰眸中不由復(fù)雜了起來,但到底還是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半轉(zhuǎn)過身,將視線投向了渡頭的朔方船。
見女兒似是已經(jīng)準(zhǔn)備出發(fā),錦盛業(yè)也停下了對妻子勸慰。
他看向雷家叔侄,作揖到:“雷賢弟,時候也差不多了。雷賢侄,不如即刻登船吧,這一路,還請多勞煩你照顧小女了?!?p> “雷樓不敢,錦小姐聰慧過人,又哪會需要我的照顧呢?”雷樓寬厚地笑了笑,“不過錦叔叔還請放心,雷樓一定會好好與錦小姐一道,將此行目的都辦好的。”
“哈哈,好,那我便拜托雷賢侄了。此刻,即便出發(fā),如何?”
錦盛業(yè)朗笑著,伸手援引,將身后朔方船的登梯讓與雷樓及錦霏凰。
雷樓向眾人辭別,在向錦霏霞辭別時,還看到了她那擠眉弄眼的樣子,那分明是在說:“雷樓哥哥,放心去吧,就讓我在錦織城幫你決策千里吧!”
雷樓對她笑笑,回首登上朔方船。
錦霏凰暗自掃了一眼妹妹與母親,面色不動,轉(zhuǎn)而先向雷廷榮辭了辭,接著才向父親與母親作別:“爹,娘,凰兒去了,您二位在家要保重身體,不必?fù)?dān)心凰兒的。霏霞,姐姐不在,你可要乖一點,可別再讓爹娘操心了。”
錦霏霞撇著嘴應(yīng)聲,心意莫明。
最后再盈盈施禮,錦霏凰終于轉(zhuǎn)身,步上了船階,心緒,也如秋水般緩緩漲起。
登上甲板,深秋的連江瀚水浩蕩,直蕩上天際,同錦霏凰飄飛向北方的心一起。
一聲令下,朔方船收起巨錨,廣帆高張,船身緩緩行進,逆流而上,直向北方。
北地,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北地,有流云霜礦、朔方雄城;北地,更有萬千狄民、戍邊將士,以及,那個她心中曾所念所系之人......
命運的漩渦,正距這錦羽華凰,越來越近。
遂寞成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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