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樓見車府落了座,便也走到桌前坐下,接著便心緒不寧地緊盯向他。
面對雷樓這懇切的目光,車府卻是笑道:“雷少主,光看在下的臉,可看不出你想要知道的事。還請喝茶,我們,便喝邊聊?!?p> 經(jīng)由車府這一句提醒,雷樓這才尷尬地笑笑,端起他推至自己面前那升騰著滾滾溫?zé)岚灼牟璞K,小心地啜飲了一口。
“秦羽鋒,青官城秦家長子,天資卓絕,武道修為遠超同輩,甚至比起秦家長輩也不逞多讓,在九州之內(nèi),實力足以躋身一流高手之列......”
雷樓苦著臉聽了幾句,見車府好似還要詳細地為他全方位地將秦羽鋒的情報一一道來的樣子,不由遲疑著出聲打斷到:“那個,車府,我不是想知道這些......”
聽聞雷樓此言,車府挑了挑眉,看向雷樓一臉為難的樣子,不禁笑道:“哦?想要了解秦羽鋒,卻對他基本的個人信息沒有興趣?如此看來,雷少主想要了解秦羽鋒的那部分信息,緣由并不簡單啊?!?p> 雷樓訕訕地笑著,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道:“我,我想知道,有關(guān)于秦羽鋒的,姻緣情況?!?p> 雷樓的聲音越來越小,車府臉上的笑容卻是愈加深了些。他再看了眼低頭不語的雷樓,略一思索過后,便繼續(xù)笑著娓娓道來:
“秦羽鋒十一歲那年,因燒毀房屋一座被家族禁足三月。其間,錦家長女錦霏凰誤入禁閉院,二人因而得以結(jié)識。其后三年,秦羽鋒與留住青官城的錦霏凰交游往來,相互暗生情愫。”
雷樓聽著這段,眼神不由黯淡,但還不待他再去失落消沉,車府接下來的話,讓他的眼神閃過了一絲光芒。
“三年過后,錦霏凰離開青官城。秦羽鋒十四歲,依照秦家慣例,入京,進天威軍歷練。而錦霏凰則在稍后拜入空崖......”
說到這,車府眼中噙著笑意,似是無意地看了雷樓一眼,接著繼續(xù)到:
“帝都天威軍歷練中,杜家長女杜若曦時任天威軍隨軍醫(yī)官,秦羽鋒與其日漸交好,經(jīng)久之下,兩情相悅,私定終身。”
聽到這,雷樓心中頓時五味雜陳,當(dāng)下已是知道,錦霏霞所言非虛,那么他,似乎真的只能乖乖聽她的話,給秦羽鋒下一個絆子了......
車府不知道雷樓此時心中所想,繼續(xù)將有關(guān)的情況如實道來:“再三年,秦羽鋒十七,錦霏凰自空崖回返,途經(jīng)帝京,重見秦羽鋒。另,結(jié)識杜若曦,兩人相交和氣,未有沖突?!?p> “但錦霏凰離京之后,秦羽鋒向杜若曦道出了那一段被隱瞞的與錦霏凰相交的三年。杜若曦要求秦羽鋒向杜家求親,秦羽鋒暫且推脫,將此事擱置一邊?!?p> “直至今年,杜若曦集盡所能,將秦羽鋒推上天威軍準(zhǔn)都尉一職。其后,秦羽鋒受命領(lǐng)天威軍三萬于北冥軍鎮(zhèn)練兵,且恰逢荒州異變,正值九州重心傾注荒州之時,秦羽鋒便傳信于家族,向濟城杜家訂下婚約。”
“一月之前......”車府言至此,不由微微頓了頓,慮思稍頃,才繼續(xù)有些模糊地說道:“北冥異變,狄族不知何故攻伐不斷。防秋之役獲勝后,杜若曦要求出關(guān)采集北域雪珍,天威軍一營護衛(wèi)其出關(guān),項鎮(zhèn)軍領(lǐng)北冥軍全軍追殲狄族。當(dāng)晚,大雪封道,出關(guān)者尚無一人回返?!?p> 說到這,車府低頭飲下盞中最后一口茶。
“兩日前,錦霏凰攜錦家之任抵達幽門關(guān),秦羽鋒與其相見,兩人目前的關(guān)系,暫且不明?!?p> 說盡了自己所掌握的有關(guān)秦羽鋒的姻緣信息,車府停下來,看向了雷樓,笑問道:“有關(guān)秦羽鋒情事的,在下皆已道盡。怎么樣,雷少主?這些消息,可還滿意?”
雷樓緩緩點了點頭,心情已是低落不已,他沒想到錦霏凰竟已有了這么一段與秦羽鋒的過往,也沒想到秦羽鋒竟會拋棄錦霏凰這么個對他來說稱得上是魂牽夢繞的女子。
此刻,他心中翻滾起的情緒五味雜陳,既有因錦霏凰那么一段陳年舊情有了些許醋意,又有為她被秦羽鋒所傷而倍感痛心。但是,最為令他縈繞于心的是,錦霏霞所要求的自己的,到底要不要去做。
誠然,知道了實情,即便心思質(zhì)樸如他,也不免對秦羽鋒有了不滿之意,甚至在回想起錦霏霞所說的要為錦霏凰出口惡氣的說辭后,也是覺得教訓(xùn)一下秦羽鋒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但是,一想到如果自己真的這么做了,那所引發(fā)的后果,對教訓(xùn)秦羽鋒這個目的來說,確實是達到了,可是,也未免有些過了。更何況,他本便不是個會做這種事的人......
看著雷樓似乎陷入糾結(jié)的樣子,車府也是笑瞇瞇地問了句:“雷少主,怎么了?可是在聽到這些消息之后,有了什么困惑之處???”
聽到車府的話,雷樓抬眼望了望車府那愜意撫須的樣子,不由出言問道:“車府,你覺得,秦羽鋒他,是個怎么樣的人?他是個惡人嗎?”
略有些詫異雷樓竟會如此問,車府微微一愣。
他打量了雷樓的神情,斟酌了一下道:“若是按照在下所告訴雷少主的方面來說的話,秦羽鋒此人,為人疏放,功利心強,對待感情雖有一定的責(zé)任心,權(quán)重卻不比功名,并不是一個可輕易托付一生之人。不過......”
言至此,車府突然頓住了話語,本是扶著茶盞的手如閃電般對房間的一個方向接連甩出,他這陡然而發(fā)的動作卻是讓還在鎖眉深思的雷樓嚇了一跳。
“什么人?!”
甩手喝問過后,車府瞬間站起,一個閃身便躥到門前,一把打開了房門。
“怎,怎么了?”
雷樓后知后覺地站起來,疑惑地越過車府的肩頭看向房門外。可除了昏暗的燈火,卻并未見到它物。
車府瞇著眼打量了自己方才甩出手的方向,三柄刃口泛著寒光的暗鏢自房間的木質(zhì)墻壁穿出,牢牢地釘在地板上。而本該存在的竊聽者,卻是不見一點蹤影。
他的眼神越來越冷,一直持著笑意的臉此刻也是凝重萬分。
走到那三只暗鏢前,將它們一一收好,再轉(zhuǎn)身看向雷樓時,他的臉上已是寒霜滿面。
“車府......是有人......偷聽?”
即便再遲鈍,雷樓也已是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他有些不安地看向車府,不知此刻該怎么辦才好。
車府重新走進雷樓的房間,將門再度闔上,凝肅的眼神緊盯著雷樓道:“那人身手非凡,這等反應(yīng)力,恐怕稱得上是一流高手的水準(zhǔn)......”
“這,這怎么會這樣?”
雷樓驚詫不已地看著車府,顯得很是不可置信,畢竟,一流高手不是地上的蘿卜。
“不會錯的,現(xiàn)今這幽門關(guān),有這等身手的,屈指可數(shù)......”
車府瞇了瞇眼睛,他再度看向雷樓提醒到:“雷少主,把你自己的身份隱藏好。這遂域之境,向來只有被千機打探的可能,哪有千機被打探到了消息的道理?今日我大意了,本以為你就是普通地想買些情報,卻沒想到你竟持有七珠印章。早知如此,我們便不該在這里會面?!?p> “這,真是抱歉了,車府先生,我......”
雷樓愧疚地低頭,想要道歉,卻被車府打斷到:“罷了,幸好你問的不是什么機要。最多也就暴露了你我有關(guān)于千機之中的身份而已,我也是時候該離開幽門關(guān)了,至于你那七珠印章,還望你能好好保管,可別落到他人手上......”
車府眼神冷凝地看了看雷樓,如此警告了一句。
他重新走回桌前,將自己所帶來的茶壺與茶盞收好,便要轉(zhuǎn)身離去。
在途經(jīng)雷樓身旁時,他又停下了腳步,遲疑片刻,轉(zhuǎn)頭再提點了幾句:“如今北域?qū)⒂写髣邮帲易瀹愖?,似是有異客來訪,而幽門關(guān)外的朔方城中,還有一位間影紫護法。雷少主,你自己,多加小心吧。車府,告辭?!?p>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門,一個晃眼,昏暗的廊道上已是不見了他的蹤影。
看著空無一人的廊道,雷樓面色依舊有些凝固,他上前將房門關(guān)上,又重新走回桌前坐下。
對于所謂的千機身份的泄露,他倒并不太關(guān)心,甚至于車府最后那告訴自己有關(guān)于北域局勢的提醒,他也不甚在意。現(xiàn)在,最讓他憂掛于心的,還是他遲遲不能下定決心是否要真的按錦霏霞所說的那樣送給秦羽鋒一個“事故”。
方才車府對于秦羽鋒的評價似乎并不正面,但是,他好像還有之后沒有說完的話......
所以,到底該怎么辦......
明天,就該開始了......
雷樓煩躁地?fù)蠐项^,當(dāng)下心緒紛亂得有些不知所措。
苦惱在心頭縈繞不去,直到窗外再次響起了打更人的更鑼聲,雷樓這才抬頭回過神。
“梆梆梆梆”,四聲連著的更鑼聲昭示著離日出只剩不到一個時辰了。
雷樓強睜著泛著幾縷血絲的眼睛,終于定下決心。
“那就,不刻意,交由天命吧......”
抱著最后的一絲僥幸,雷樓吹滅了燈火,和衣躺下,迅速地陷入了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