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雪原,銀裝素裹,滿目蒼茫。
鉛云孜孜不倦地灑落漫天冰凌,為已是素白一片的雪原添上一層又一層的披覆。時有陣陣朔風(fēng)吹拂,將散亂飄零的雪花徹卷。又難免將幾片撲于人面,留下一滴滴冰涼的雪露和刺骨的寒意。
“若曦姐,這冰茸草怎么這么難找?都三天了,別說是冰茸草了,除了遍地冰雪,連個草影子都沒見著?!?p> 身著青色錦裘袍的少年耐心不足,早已愁苦著一張猶有幾分稚氣的清秀臉龐,對一旁稍為年長的少女抱怨不已。
聽到少年怨氣十足的話語,素衣少女轉(zhuǎn)過微愁的臉,只得安撫他幾句:“冰茸草畢竟也算是北冥雪域的奇珍,哪是有那么好找的?我們都花了這么長時間了,想來離找到它,也是不遠(yuǎn)了。錦二公子,你若實在是不耐的話,不如就先帶人回去?反正不過是采藥罷了,羽鋒他也真是的,好像我是如項鎮(zhèn)軍那般沖鋒陷陣似的,恁般不放心?!?p> 見她要趕自己走,少年頓時不樂意了,連忙斂了怨色道:“這怎么行?羽鋒大哥他可是讓我來保護(hù)若曦姐的,我怎么能自己獨自回去呢?再說了,若是我?guī)俗吡?,若曦姐遇上了狄族怎么辦?”
知曉他不會這么輕易地答應(yīng)離開,杜若曦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我看你似乎也是有些嫌找冰茸草無聊了,再跟著我也沒什么意思,不如回去幽門關(guān)......”
聽了這話,錦霏嵐更是不愿,急急搶口道:“哎,不不不,我不回幽門關(guān),我還是跟著若曦姐好了。幽門關(guān)我也算是待膩了,跟著若曦姐出來到這雪原走走也好?!?p> 見狀,杜若曦也是無法,便也不再強求。
“那好吧,既然你不愿回去,那還是跟著我好了?!?p> 應(yīng)對了一通的抱怨后,杜若曦暗郁地微蹙了秀致的眉,抬頭打量著周遭的地形地勢與方位,漸漸的,一個想法促生于心。
“這么找下去確實猶若大海撈針,效率奇低。”
她看了眼正跟在她身后百無聊賴地踢踏著腳下積雪的錦霏嵐,語氣稀松平常地提了一句:“不如我們分散開來,向多個方向?qū)ふ遥瑧?yīng)當(dāng)能高效不少。”
“分開?”錦霏嵐瞥了瞥身后跟著的人,略顯擔(dān)憂,“若曦姐,加上我們兩個,我們統(tǒng)共也就剩下二十二個人了,再分開可就不能保證在遭遇狄族時可以安然地避離脫逃了?!?p> 杜若曦也回頭看向隨行在后的二十位天威軍士,猶自向他說解道:“那可不一定,就算我們兵分三路,一隊也不過六七個人。在這北冥雪原上,人越少越容易隱匿,也方便游尋。人全都湊在一起,反而更容易引起狄族的注意?!?p> 錦霏嵐略一思忖,感到杜若曦說的也確有道理,稍稍猶豫之后,便也同意了:“好吧,若曦姐,那我們就兵分三路好了,但是我們必須約定過一段時間便集合一次。這樣的話,若是出了意外,也好及時照應(yīng)?!?p> “出關(guān)之前羽鋒大哥可囑咐過我了,讓我一定要好好守著你的,要是讓若曦姐你出了什么事,那他定然不會輕饒了我。讓他這么上心的女子,除了姐姐,你可就是唯一一個了......”
心思單純而沒有心機的少年隨口道出了無心之語,卻讓聽聞此言的少女剎那動漾了心境。
杜若曦微縮了瞳仁,不自覺地咬緊牙關(guān),面上也隱去了表情,看向錦霏嵐的目光帶上了一絲復(fù)雜的漠色。
她凝滯片刻,便緩下略有些僵硬的身子和神色,嘴角扯出一抹淡笑道:“那說好了,我?guī)迦?,你帶七人,剩下的八人再為一隊,分三路向前方的一片雪丘群探尋冰茸草的蹤跡?!?p> 杜若曦指向了遠(yuǎn)處有層層連綿之勢的雪丘,不似他們身后行過的路線,除了單調(diào)的一片白茫,甚至連地勢都是令人分感乏味的遼原平地。
“記得,冰茸草多在背陰避風(fēng)處,你們對雪丘背面多留心一點?!?p> “你就放心吧,若曦姐,冰茸草我記得長什么樣,我一定會幫你找到!”
錦霏嵐精神抖擻地向杜若曦拍著胸脯保證到,也不知是哪來的信心。
“不過若曦姐,你還是多帶幾個人的好,本來我們便是要保證你的安全的,而你帶的人卻是最少的,這可不行啊。”
早便料到錦霏嵐有此一問,杜若曦笑了笑,語氣輕松地解釋到:“我之所以可以只帶五人,那是因為我熟知藥理,可以輕易辨別確認(rèn)冰茸草。你們之中,有哪個識草辨藥的能力有我強的?”
對此,錦霏嵐也是噎住了,再無話可說,便也只得答應(yīng)下杜若曦的安排。
見終于算是解除了錦霏嵐的疑慮,杜若曦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氣,當(dāng)下便隨意點了五人徑直向前方雪丘的東北部走去。
最后只留下一句:“兩個時辰后,我們折返于那片雪丘群的入口處匯合吧。”
看著杜若曦那一抹素色身影與五名天威軍士緩緩融于雪色之中,錦霏嵐也只好領(lǐng)著人向正北方行去,并且讓剩下的八人向西北一路搜尋。
............
綿延起伏的雪丘上,不似北冥其它地方的雪原一望無垠,放眼看去,即可將雪原的全貌囊括眼底。這里倒是不再像別處那么單調(diào),而是有了些低矮的生于雪地的灌木叢草。雖然也是三三兩兩,隔著好一段才可見著一處,但較之寸草不生的雪原,可真是顯得有生機多了。
采摘所謂的北冥特珍雪域冰茸草不過是為了出關(guān)而扯的借口,雖說那雪域冰茸草確實性喜陰寒、不見日光、背陰背風(fēng),但想要在雪丘的背陰地尋得這么一株,卻是難若登天、幾無可能。想要尋到它,還是得去自己刻意引得隨行眾人避開的雪山及干涸的河谷方為上策。
杜若曦似是不經(jīng)意地看了眼雪丘的東方,又暗自瞥著三三兩兩地游散于自己周遭的五名天威軍士,在心底計策著到底該怎么擺脫他們。
不是沒有試過方法,她已是借口眾人散開去以擴大搜尋的范圍,可不知是否是因為秦羽鋒特意囑咐過的原因。這些天威軍士們再不肯遠(yuǎn)離自己一步,必然要讓她的身影在至少兩三個人的視線之內(nèi)。
此刻,她已然無法,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打破這個僵持的局面。
這幾天來,千方百計地將隨行的人數(shù)減少至此。得到這個僅僅有五人跟著自己的機會,更是百般不易。定然要抓住這個檔口,這已經(jīng)是最方便一人脫身的情況了。兩個時辰之內(nèi),再不找到機會隱遁,真要是到了匯合的時間,那之后便不會再有這么輕松遣散眾人的可能了。
杜若曦緊蹙著眉頭,手中拈著把小巧的藥鏟,裝作俯身翻弄積雪的樣子。尚還未有一個好辦法得以實現(xiàn)自己的目的,反而隨著時間的推進(jìn)愈加焦躁了。
要不,用藥藥翻他們?
不,還是不行......
且不說是否能讓他們同時昏迷,即便我真的一人脫離了,剩下的兩隊人尋來察看,也必定招致懷疑......
心中一個個地否定著想出的方案,神思也越來越紊亂無措。眼看預(yù)定下的集合時間近了,她卻仍舊對脫身之法一籌莫展。
“可惡,到底該怎么辦才好?再這樣下去,羽鋒他......”
杜若曦狠咬著牙,躁意已漸漸被自心底升騰起的焦慮不安所代替,混亂而不寧的腦袋即便在突起的朔風(fēng)吹拂下也不能冷靜分毫。
等等......風(fēng)?
不由抬頭四望了下周邊的天色,忽然加劇的風(fēng)速帶著幾分森冷,如刀般在自己的發(fā)間面上劃過,獵獵有聲。
隨著劇變的風(fēng)而來的,是東方天幕上層積低垂的鉛云,灰黑的云層下,柳絮似的白色竟連成了片,如瀑布傾落般直降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