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被激怒的巫真竟然是這么的難以對付。
幾乎將自己淹沒的劇毒,伺機而動的不盡蠱蟲,還有接連攻襲的詭異巫術。
這一切,都是那么地讓人無力招架。
好容易恢復的精氣,正以驚人的速度銳減,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體內的精氣便已是近乎枯竭,而一直在輔助著自己抵擋巫真攻勢的小錦,此刻也有些虛弱無力。
裊裊的灰色毒煙已是不能被小錦的金色火墻完全抵擋在外,幾縷細淡的煙絲,已然蜿蜒著向身上貼附過來。不斷從腳下土地鉆出的蠱蟲更是數量愈增,即便已施術冰封了自己踏足的地面,也仍是有一只只形態(tài)猙獰的蠱蟲破開了堅冰向她繼續(xù)爬來。
“不知好歹的丫頭,你雖功力不俗,但想要與我相抗,可還是太嫩了一些。那天命之凰也只不過是初生之態(tài),雖應付起來極為棘手,但到底還是有些后繼無力。我勸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說不定,我還能改變主意放你一馬?!?p> 巫真看了眼已是左支右絀的錦霏凰,冷冷出言地勸降。
但錦霏凰又怎會放在心上?
她知道再這樣想不出破局之法的話,極可能因此而喪命。眼見著分外危險的毒氣和蠱蟲離自己越來越近,再這么耗下去,也必然是一死。反正橫豎都是生死一線,倒不如賭一把……
心念及此,便驅動起自己體內僅存不多的精氣,同時印結翻飛,一口氣準備了數個蓄勢待發(fā)的術法。
看到錦霏凰的異動,巫真暗自冷笑一聲,指間微微拂動了一下,場內局勢忽而變動,翻涌的毒氣及躁動的蠱蟲更加暴動,同時也露出了幾處幾乎微不可覺的破綻。
本便在細細尋覓周遭環(huán)境的變化,這即將一閃而逝的破綻立刻被敏銳地捕捉到。手中的指訣一彈,引而不發(fā)的術法瞬間釋放。在御風術的加持下,她也緊隨著沖了出去。
一道凌厲炫目的霹閃自上而下地猛然劈砍向面前的空氣,與毒煙相觸之下,也必然可以將其消融。卻怎知,霹閃過處,那蠱蟲與毒氣混雜的迷霧卻自動向兩邊分開,順從地避開了霹閃,并讓緊隨其后的錦霏凰離開了原地的包圍圈。然后,卻又在她閃身到兩面霧墻的剎那,驀然合上!
難以言喻的觸感霎時在每一寸肌膚間爆發(fā),陰冷而刺痛,又似蛇蝎貼身而過般令人毛發(fā)皆悚。輕盈的身姿也忽然變得沉重了起來,猶如背上負著千鈞巨石般直直下墜,一下子摔打在了已是被劇毒染得深黑的雪地上。
意識斷了幾息,重新清醒過來時,卻覺得連呼吸都變成了一種折磨,每當空氣自肺腑間流過,便有如千萬柄小刀在其中不斷地戳動。
現(xiàn)在看來,雖有預先施好的療愈解毒之術對這些毒煙做了大部分抵消,但由于精氣的消耗實在過大,余毒對她的影響卻仍是不可小視。
小錦見到主人這般虛弱之態(tài),頓時焦急地在她身邊環(huán)繞起來,想吐出一口金色火焰驅散毒素,卻又怕傷到主人而猶豫不決。
巫真對那道被錦霏凰全力釋放而來的霹閃不敢托大,當即凝神催動巫術抵擋。耗費了好些力氣,才將其完全泯滅消散,而那道灰袍也因此有了微微的起伏。
“哈哈哈,小丫頭,我調配的這些混毒的滋味不錯吧?你現(xiàn)在,可還有力氣跟我作對?”
巫真緩緩踱步至錦霏凰跟前,終于有了一點輕松的感覺。
眼前的這個少女,實在是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還不足桃李之年,在與天命之凰的配合下,竟也能與他耗了這么些時候。要知道,他可是南越十巫,是遂域實力一流的存在。能完完全全地勝過他的,建蒼之中,絕不超過兩手之數。但與這個少女較量,卻還能讓他感到有些棘手。即便是有先前受了些內傷的因素,又在解救杜若曦的那道傀儡上留下了自己一大半的毒和蠱蟲,那也絕不至于讓他這么費勁才對。
只能說,這個少女,確實是了得。
“你是個有天賦的,才這般年紀,便能在術法之道上取得如此成就。建蒼術法,首屈一指當有空崖,就算是將你扔進其中,恐怕也是個中翹楚。只可惜,你遇到的是我!”
巫真語氣一厲,便一手捉向了錦霏凰身上的小錦,欲將之重新奪到手中。
就在他即將得手之時,一道顯得分外焦急的聲音忽然自身后響起:“住手!不要傷害霏凰小姐!”
巫真只作未聞,手上的動作未曾停下分毫,但卻在頃刻之間聽到一聲隱約的細響,接著便感到一股凌厲的風嘯向自己疾射而來。
巫真無奈,只得一個躍身避開了那道來勢洶洶的襲擊,待轉了身,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身著墨衣的青年,手中正拿著個機弩對向自己。微微偏頭看了眼身后,果然見到了一個精鋼制成的箭矢深深地插入了冰凍的土地之中。一個小小的機弩竟能做到這個程度,巫真不由瞇了眼,感到有些意外。
錦霏凰看著突然現(xiàn)身的人,卻也是十分意外,甚至在心底還生出了一股他又給自己添了亂的感覺:“雷樓,你怎么會在這里?!”
見逼退了敵人,雷樓匆忙跑到了錦霏凰跟前??吹剿嫔⑽l(fā)青,不由頗為憂切地關心道:“霏凰小姐,你沒事吧?你傷到了哪兒,要不要緊?”
在雷樓的攙扶下勉強站起,錦霏凰心下雖還是有些不順,但到底還是沒有多說什么。畢竟,他這次確實還沒有給她添麻煩呢,反而還算幫了她一次。
念及此,錦霏凰也是咽下了責問的話。雷樓能出現(xiàn)在這里,應當不會是他一人來此,若是還有人前來的話,那她的壓力也能輕松不少。
心中又有了些希望,她便虛著嗓子道:“我沒事的。你怎么到這兒的?有誰一起來了?”
“我是來救你的。秦三叔,還有一位姓琴的姑娘也來了。他們現(xiàn)在在與狄族交戰(zhàn),應該很快便會過來了?!?p> 雷樓面對錦霏凰的問題,老老實實地一一回答。
“琴……?!”
錦霏凰面色微變,卻是顯得有些意外。猜到了秦三叔可能也會隨雷樓一道尋來,但……琴姐姐,她為何會與他們結伴?心下雖有些微的喜意,但還是不解居得更多一些。
看到兩人竟在自己面前敘起了話,巫真聽了卻是心生惱意。
“你這小子又是從哪冒出來的?這一個個的,還真是礙事?!?p> 接二連三的變故已幾乎將他的耐性消磨殆盡,時間拖得越久,情況對他越不利。原本就還要忌憚隨時出現(xiàn)的狄族精兵,現(xiàn)在竟又出現(xiàn)了第三方,雖不知他們還帶來多少影響,但復雜的局勢總歸是更多了幾分變數。
念及此,巫真便不再顧慮錦霏凰的死活,打算一舉奪得小錦。
“不過,你來了也是算你倒霉,一起跟這小丫頭死在這里吧!”
話畢,一股濃密的黑霧自巫真的灰袍中騰起,黑霧似開水沸騰似的翻滾,傾瀉出一縷縷的絲狀黑氣。
錦霏凰知道這黑氣的厲害,可自己現(xiàn)下中了毒,已是無力再將這些黑氣全部擋下,而憑雷樓的身體,也無力承受住其巨大的危害。
“雷樓,你快閃開!這東西你對付不了的,你到我后面去,我來解決它們!”
錦霏凰使勁了力氣想要拉雷樓道自己身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只有將手虛搭在他衣角的力氣了,而一向是對自己唯唯諾諾的雷樓,此時竟顯得分外堅決:“不行,霏凰小姐,你受了這么重的傷,應該是我來保護你才對。你快退到我身后,我來把它們擋住?!?p> 說著,雷樓已是移步,牢牢地擋在了錦霏凰和巫真之間,任憑錦霏凰百般掙扎也不肯避開。到最后,錦霏凰只得加重了語氣,只求話語能傷到他讓他放棄:“雷樓!你快給我讓開!這是我自己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給我擔!”
只是,錦霏凰連這從未有過的傷人之語用了也沒能動搖雷樓分毫,他只局促地對她笑了笑,道:“霏凰小姐,就算你要生氣,那也等我擋下再生好了。你現(xiàn)在這樣子,我怎么能讓你去冒險?”
眼前的兩人的爭論在巫真看來,無異于是在爭誰先死在他的手下,他微嘲地笑道:“你們兩個不必著急,誰擋都是一個死字。區(qū)別無非就是誰快一息,誰慢一息罷了。我巫真,這就送你們上路!”
沸騰的黑氣延展出數十根細針,在巫真手掌揮動下,猛地向前疾射而去。黑氣針劃過了空氣,在空中留下一路淺淡的黑痕,教人一見便知,它們是有多么危險。
雷樓已是提前取出了一把不知是何種材質制成的傘,并將之撐起擋在身前。
巫真冷笑地看著黑氣針刺向了傘面,在一瞬的停滯后,便干脆利落地將其穿透。
明白地見到幾根黑氣針穿透了屏障,眼看著就要扎入雷樓的身體,錦霏凰忽而爆發(fā)出了最后的力量,緊攥著雷樓衣角的手也終于有了拉開他的力氣,雷樓便在錦霏凰這一拽下踉蹌著退了兩步。
小錦與主人心意相通,早便備好的一縷金色火焰吐出,將所有突破了傘面阻礙的黑氣針包了進去,試圖將它們盡數消融。可小錦卻已是到了強弩之末,那一簇火焰失去了往日的威力,到底還是讓幾根黑氣針逃了出來,繼續(xù)射向前去。
被錦霏凰拉退了兩步的雷樓已算是避開了危險,現(xiàn)在她只需側移半步,便能將這些黑氣針全部擋下。
可終究,她還是沒能做好這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