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夜的宮廷中疾行,終于循著往年的記憶來到帝君寢殿重元殿。立足在殿門之前,紫瞵君目色漸寒,手中的劍刃一分分緊握。欲縱身沖入其中,卻在半道卻被一道白色身影擋住了去路。
“紫瞵君,停手吧?!?p> 手抱紫竹笙的司音白笙輕蹙秀眉,耐心向謀逆者勸阻著,希望他能在最后一刻及時醒悟。
但對面的人卻是置若罔聞,嘴角唯有一絲嘲弄的笑意,身形便倏忽化作幻影,毫不留情地向天仙般的女子痛下殺手。
可這一交手,卻是讓紫瞵君暗自心驚。
次次出手皆是凌厲狠辣的殺著,但凡一著不慎,便足以讓最驕傲自負的武林高手飲恨當場。
但眼前這名看著柔柔弱弱,如輕云拂面、身態(tài)似水的女子,竟能以空手接下紫瞵君那柄如毒蛇般捉摸不定的殺器。恁般細嫩嬌弱的指尖,對上由天外隕鐵淬煉、再經(jīng)由萬人精血喂養(yǎng)而成的煞兵,卻是盡顯從容。
兩指拈住了直取自己纖細脖頸而來的劍刃,白笙抹著劍身調(diào)轉(zhuǎn)了個角度,再屈指輕彈,便將一道勁力沿著這柄利刃直送至紫瞵君握劍的指掌,又以巧勁生生將之震退數(shù)步。
幾不可置信地以隱約驚駭?shù)哪抗庵惫垂吹囟⑾蛄颂煜伤频陌左?,卻反倒被饋予了輕淺的笑語:“如此,紫瞵君可算是滿意了?”
暗含譏誚的話語只是點燃他那愈加磅礴的怒意,卻在聽到下一句時剎那愣怔:“否則,紫瞵君再這樣任性下去,可就要觸犯組織教律了……”
本是滿漾怒火的雙目霎時凝固,如鷹般厲銳的視線不由重新打量起了眼前這個仙姿縹緲的女子,眼中忽而泛上一絲奇異:“你是白煞?”
沒有搭理紫瞵君的話,白笙猶自與他剖析利弊:“紫瞵君還是趁早收手的好,現(xiàn)在一切還不晚。雖然你多年的經(jīng)營付諸東流,但至少還能保全此身。最重要的是,不會更進一步地觸怒影王……”
那個名字一被叫出,連紫瞵君也不禁抖了抖眉,一瞬默然后,卻依舊是不肯退讓:“僅憑一句話便想讓我放棄這一切,白笙司音未免也太過自大了吧?自始至終,我都不曾借用間影的力量謀劃,又怎會觸怒影王?”
面對紫瞵君的辯稱,白笙依舊淺笑而勸:“先前紫瞵君暗中以私人名義頻繁使動間影殺手在帝都活躍,刺殺了不少朝殿命官,這已是讓間影愈加暴露于世人之眼。更莫說此后,你還在無人提出委托的情況下,擅自以黑煞的身份對師華宸行刺。如此罔顧組織規(guī)則,冒逆天運,影王可是對你愈發(fā)不滿了。所以,紫瞵君最好還是及時收手的好,可莫要奪權(quán)不成,反倒丟了性命。”
輕柔的嗓音將這些娓娓道出,白笙亭亭立于重元殿門前,天然便是一道不容冒犯的屏壁。
冷厲的視線幾經(jīng)游移,終究是緩緩凝定,肅然的面色也再度危險起來:“縱然你是白煞,也擋不得我的道。即便是影王,但凡我將師昭?斬于劍下,他還真能計較不成?”
眼見著紫瞵君重新擺好了進攻的架勢,白笙也是輕輕蹙眉,剛要再勸一句,對方已是以數(shù)倍于先前的速度襲殺而來。
紫晶似的笙管險險地抵下了紫瞵君的雷霆一擊,管徑隱約傳出細微的“咔咔”聲,足以讓聽者牙寒。
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即便已是與師華宸進行了一番激戰(zhàn),紫瞵君也仍是保有一分實力的。適才自己之所以能應對得那般輕松,也是因為他藏了拙。
不過,除了這將武學和空崖術法融匯一體的指掌功夫,她亦不曾用音術進行襲擾。
“紫瞵君,你可是想清楚了,當真要與我動手?”
白笙最后向他確認著,而回答她的,唯有鋪天蓋地的劍雨。
道道劍影皆為殺機,明明不過是一劍,卻在那一瞬分化出千百道劍氣,覆蓋的攻勢飽和得令人絕望。
天籟般的樂曲自紫竹笙的十數(shù)根笙管中傾瀉而出,所有的音調(diào)皆凝成了道道透明的匹練,卷席著千百道劍氣,摻雜著碰撞在了一起。
兩人之間的交手聲勢極大,轉(zhuǎn)瞬間便擊塌了宮墻,糾纏著破入重元殿內(nèi)廷之中。
淬利的劍氣如颶風過境,劈裂了途經(jīng)的一切。但凡被劃過的,無一不是不滿了猙獰深駭?shù)牧芽凇?p> 劍氣為剛,音練為柔??v然紫瞵君的攻勢凌厲無匹,但白笙的音術質(zhì)柔,恰能與他纏斗,再輔以獨門的指掌之術,竟絲毫不落于下風。
饒是怎樣堅固的華殿,也架不住紫瞵君恁般肆無忌憚的攻伐。不消片刻的功夫,這重元殿已是傾圮了大半,連帝君長年埋身的丹閣大門都禁不住這番摧折,徹底倒塌了去。
“帝君,您快隨老奴出來吧!再不快些,那逆賊就要危害到帝君您的性命了!”
一臉焦急的楊常侍尖著嗓子,向猶自沉湎于面前丹爐的帝君盡力呼喊著,眼看著紫瞵君和白笙司音要打到了這邊,再顧不得什么禁忌,只能硬著頭皮踏入了帝君嚴令禁止別人進入的丹閣,試圖將他拉出。
“你干什么?!這一爐丹就快煉成了,快一邊去,別礙事!”
不耐煩地掙脫了楊常侍的拉扯,也無心再計較他為何會進入這丹閣,帝君的全副心思已然傾注于眼前這開始逐漸收火的、幾??油莶黄降幕疑ね枭稀?p> “帝君,您快隨老奴走吧!紫瞵君他,都已經(jīng)打到這邊來了!”
“紫瞵君?什么紫瞵君?這爐九霄丹這次一定可以成功的,你別再煩我!”
眼看著丹藥即成,帝君早便忘卻了所有,甚至連自己給庶弟的封號都似不再記得。
楊常侍一臉憂心地看著陷入癡迷之態(tài)的帝君,又時不時地回望一眼外間的戰(zhàn)況,眼神急切如焚。
對白笙發(fā)動攻襲之際,紫瞵君也一直在刻意地破壞著宮殿,以期能找出帝君的所在。當終于從這些殘破的宮墻中覓得那道丹爐前的身影時,紫瞵君的眼神也再度狠厲了幾分,劍氣的激蕩陡然躍升一倍。可有白笙抵擋在前,總是能逼得他不得靠近丹閣。
纏綿的阻擊愈加使人煩躁,到最后,紫瞵君甚至都開始不計躲過那些并不致命的攻擊,也要一步步向目標前進。
一劍破出,凜冽的劍氣乍然劈砍向丹爐的方向,雖未傷及帝君分毫,竟也生生將丹爐切開了一塊檐角。
“帝君!”
尖利的驚呼幾乎震塌了搖搖欲墜的房頂,楊常侍驚恐交加地看著對周圍情境兀自不覺的帝君,終于奮不顧身地撲到帝君身后,似要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替他擋住紫瞵君的奪命攻勢。
一擊偏離,紫瞵君未加遺憾,鷹隼般的目光反而越發(fā)冰冷無情,因為他知道,下一擊,帝君必將殞命于自己的劍下。
從白笙的層疊封鎖間探得缺口,手中的殺器亦已起手,只需勁力一發(fā),帝君之位必將落于己手。
但——
毫無征兆的巨響震停了一切,那一瞬,連他也不免恍神。待回過神來時,知道機會已然逝去。顧不得懊悔,便不禁與白笙同時移目看向了宗禮臺的方向,面上是掩不住的愕然。
“這是……”
自語之中滿是不敢置信,凌厲無比的攻勢也在此刻驟然停歇。
千鈞一發(fā)之刻,紫瞵君終于停下了絕殺一擊,拼命擋在猶自不知的帝君身前的楊常侍眼神微動地望了一眼紫瞵君,似乎終于緩下了身子。